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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響起了高跟鞋的“橐橐”聲。回頭一看,是繼珍。
“你這個主人,把客人撂在一邊,有些不禮貌吧!”繼珍的慍怒雖然還剋制著,可是西平已明顯感到。她的臉被遮在樹叢的陰影裡,眼罩雖已取下,但面容卻看不太清楚。
西平停住腳步,但沒有答話。
“怎麼,你還在等她來?這麼晚,怕不會來了吧。”繼珍的口氣變得幸災樂禍起來。
“你說我在等誰?”西平煩躁而喑啞地低吼一聲。樹罅漏下微弱的路燈光線把他的臉照得相當兇惡而猙獰。
但繼珍並不後退,她冷笑一聲道:“要我說出名字?我看不必了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究竟幹了什麼!”西平不禁怒髮衝冠地一把捏住繼珍的肩頭。
“哎呀,你弄痛我了,”繼珍尖叫起來,一面掙脫掉西平的手:“你不要兇。有人看見你和她在咖啡館,親熱得要命,別當我不知道!”
“今夜”咖啡館,那是多麼美好的值得留戀的一個夜晚!但此刻提起來,丁西平是加倍的氣惱,甚至憤怒。
“怎麼,你在盯我的梢?”他向繼珍逼近一步,虎視眈眈地問。
“剛才有人告訴我的。是陳慰芳和柳士傑。他們親眼看見的。”
丁西平想起那晚帶著白蕙進咖啡館時,確見裡面有人,當時沒注意,誰知竟是在繼宗家見過的熟人。
“怎麼樣,我沒有瞎說吧?而且,我知道你現在心煩,就是因為她沒有來!”現在輪到繼珍進逼了。
“看到我心煩,你很高興?”
“我憑什麼高興?我也犯不著不高興!”
“那你就不要多管。”
“我才沒那份閒心思來管呢。不過,我要提醒你,西平。我們畢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對嗎?”
“你要說什麼?”
“你要當心,西平。別看我那小家庭教師一臉正經,她早就和我哥哥好上了。我哥哥對她也很有意思。你沒見今天她沒來,我哥哥也是神魂顛倒、坐立不安嗎?可是,在認識你之後,她又撇下我哥哥,愛上了你——你當然比我哥哥有魅力多了,你家也更有錢,對嗎?”
西平一言不答,朝繼珍狠瞪一眼,便撤下她,朝燈火通明的大廳走去。
“西平,我沒有惡意,我是為你好。”繼珍在後面追著大聲地說,帶著忍不住的哭腔。
西平突然止步,回頭盯著繼珍,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想聽這些。我對你的家庭教師毫無興趣!”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丁西平疲憊地準備上樓回自己房間。
大廳裡,男女僕傭們正在收拾打掃。他懶得去瞧一眼,徑直朝樓梯走去。但長順叫住了他:“老爺關照,請你到他房裡去一下。”
當西平推開文健房門時,一眼就看到林達海——他們的家庭醫師——正在給爸爸量血壓。
“林伯伯!”西平按老習慣這麼稱呼達海。達海朝他略略點頭致意,一面仍專心地注視著血壓計。
西平在椅子上坐下,遠遠朝他們倆看去。他覺得,比爸爸年長几歲的林伯伯,反而顯得年輕,富於活力,而爸爸卻已頗顯蒼老。
爸爸是個知心朋友很少的人,但對林達海,卻無話不談。西平知道,林達海與自己家淵源很深,多年來他不但監護著丁家老小的健康,而且是丁家上下普遍歡迎的一位客人。
“血壓是偏低一些,但有限”,林達海取下聽診器,慢慢拾掇著,“要適當注意,但不要有思想負擔。開朗些,快活些。跳跳舞,聽聽音樂。不妨每天喝一、兩杯葡萄酒,你就會好起來的。”
“要不要吃藥?”文健問。
“不需要,”達海回答得很乾脆,“最好依靠自身的調節能力。文健,你體質很好,各部分都很健康。完全有這個能力。來,我們乾了這杯,我也該走了。”
林達海端起面前放著的一杯紅葡萄酒,熱切地望著文健。文健也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酒。
“文健,在外資侵入、國內企業越來越難辦的今夭,你有勇氣把中國服裝打入國際市場,而且這一雄心眼看就將實現,我祝賀你!”
他們兩人碰杯,然後緩緩地把酒乾了。
“等你凱旋迴來,我再給你仔細檢查。”林達海說著就拎起醫療包,起身欲走。
“那好,等我回來,我們再作徹夜之談,”文健顯出少有的激動,緊握著達海的手。然後轉臉對西平說:“你代我送送,叫老劉開車送你林伯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