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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希烈眼中,童立本是個吃豆腐都塞牙的晦氣簍子,加之迂腐好認死理,一點也不討人喜歡。但眼下他想利用他,因此也不計較童立本的態度,只一味撩撥道:
“童大人,不是咱王某要和你過不去,你該知道,咱禮部呈上的京察移文中,對你還是肯定有加。”
“那……”
“咱說過,是上頭不肯放過,”王希烈用手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接著搖搖頭,板著臉說,
“不要說你童大人,就是咱王某,也作好了削籍回家的準備,因為不肯高抬李太后的身分,為主的是咱!”
“有、有這嚴重?”
“比你童大人想的恐怕還要嚴重,”王希烈連連嘆氣道,“這次京察,凡是與首輔有過節的,恐怕一個也不能倖免,聽說京師十八大衙門,都分到了罷黜降職削籍的指標,三個官員中要去掉一個,六科廊那幫敲了登聞鼓的言官,一個也逃不脫。”
“都撤?”
“撤還是輕的,弄不好還得謫戍充軍。”
“大限來臨了,大限來臨了。”童立本臉色蠟黃,喃喃自語道,“胡椒蘇木折俸,日子已是沒法過了,再來京察,這真是前有蛇蠍,後有虎狼啊!”
“童大人,咱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就好自為之吧。”王希烈趁機撩撥。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童立本也不知道是如何離開王希烈值房的,也不知道是如何騎上小毛驢的。他神情恍惚回到家中,又聽了老鄭的一番哭訴,心情更是雪上加霜。這時他的腦海裡反覆盤旋的就是那句話:“士可殺而不可辱。”聖人之訓,豈可不效?幾乎就在那一刻,他已抱定了自盡的決心。
不知不覺,譙樓上的四更鼓已是隱隱傳來。月影移上�牆,周遭靜謐而朦朧。已經在小院中站了一個時辰的童立本,此時已是萬慮皆空。他最後望了一眼幽邃夜空,回身走進了堂屋。
約摸五更天氣,睡得死死的桂兒,忽然被一陣寒氣刺醒。伸手一摸,身邊沒有人。老公分明
是和自己一同解衣上床的,深更半夜跑去了哪裡?桂兒感到有些不妙,趕緊披衣起床,點了一根蠟燭尋找。尋了兩間屋子不見人,走進堂屋,燭光一閃,忽見樑上吊了一個人,嚇得她撕肝裂膽大叫一聲,仰面跌倒了。睡在廂房照顧傻子柴兒的老鄭聽得女主人慘叫,慌忙奔了出來,扶起昏厥的桂兒,又摸索著點亮熄滅的蠟燭。這才發現他服侍了十六年的老爺童立本已經懸樑自盡。身上穿的仍是那件灰不灰白不白的青佈道袍,胸前掛著兩隻小布袋,老鄭認得,這正是盛裝胡椒蘇木的那兩隻袋子。而老爺的六品官服卻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案桌上,上頭還放著那頂半新不舊的烏紗帽。旁邊還放了一張寫了字的白紙,用蓋尺壓在那裡。老鄭認不得字,不知道這張紙上寫的正是童立本的絕命詩:
沿街叫賣廿三天,
蘇木胡椒且奉還。
今夜去當安樂鬼,
勝似人間六品官。
第二十四回 細說經筵宮府異趣 傳諭舊聞首輔欷
卯時剛過,一名小內侍就跑來內閣知會張居正,說馮公公在文華殿西室候著,要與他商量皇上經筵事。張居正把手頭緊要事向書辦作了交待,便快步過去。
打從小皇上繞過內閣下了兩道旨後,這幾天君臣未曾見面。但皇上給張居正賞賜紋銀實物以及直頒諭旨兩件事,同時刊登在最近一期邸報上,這截然不同的兩則訊息,引起了京官們極大的興趣。大凡官場中人,都有捕風捉影望文猜度的嗜好。尤其是對權勢人物的行止動靜,更是密切關注。所以,這一期的邸報,一到各衙門便都爭相傳閱,不到一天就差不多翻爛了,一些人恨不能從字縫兒裡盡行摳出那些“意在言外”的東西。如此這般之後,便廣泛得出結論,李太后對張居正已經有些不滿了。在李偉、張溶、許從成等王公貴戚與張居正之間,李太后是寧可得罪後者也決計不肯結怨於前者。有了這個結論,官員們對新任首輔的敬畏之感頓時減輕了許多,本來已經當起了“縮頭烏龜”的那些人又開始活躍起來。
但張居正本人並不這麼看。當他在積香廬裡乍一聽說那兩道旨後,內心著實惶惑了一陣子,但冷靜下來慎重思考,他又覺得這並非外人所想像的那種“政治危機”。李太后如此做,並非動搖了對他的信任,而是在國與家兩者之間尋求一種平衡。凡朝廷大政,只要不觸動王侯勳戚的根本利益而給皇上添麻煩,餘下的事情還是聽憑內閣處置。因此,皇上下旨只是免去王侯勳戚的胡椒蘇木折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