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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也許出去走走會很好玩。”
“你去吧。”
“我希望你也去。”他說。停了一會兒,不知道什麼東西又在撞著門,也許是他的額頭。“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阿米爾少爺。你希望你告訴我。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不再一起玩了。”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哈桑,你走開。”
“你可以告訴我,我會改的。”
我將頭埋在雙腿間,用膝蓋擠著太陽穴。“我會告訴你我希望你別做什麼。”我說,雙眼緊緊閉上。
“你說吧。”
“我要你別再騷擾我,我要你走開。”我不耐煩地說。我希望他會報復我,破門而入,將我臭罵一頓——這樣事情會變得容易一些,變得好一些。但他沒有那樣做,隔了幾分鐘,我開啟門,他已經不在了。我倒在自己的床上,將頭埋在枕上,眼淚直流。
自那以後,哈桑攪亂了我的生活。我每天儘可能不跟他照面,並以此安排自己的生活。因為每當他在旁邊,房間裡的氧氣就會消耗殆盡。我的胸口會收縮,無法呼吸;我會站在那兒,被一些沒有空氣的泡泡包圍,喘息著。可就算他不在我身邊,我仍然感覺到他在,他就在那兒,在藤椅上那些他親手漿洗和熨燙的衣服上,在那雙擺在我門外的溫暖的便鞋裡面,每當我下樓吃早餐,他就在火爐裡那些熊熊燃燒的木頭上。無論我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他忠心耿耿的訊號,他那該死的、毫不動搖的忠心。
那年早春,距開學還有幾天,爸爸和我在花園裡種鬱金香。大部分積雪已經融化,北邊的山頭開始露出一片片如茵綠草。那是個寒冷、陰沉的早晨,爸爸在我身旁,一邊說話,一邊掘開泥土,把我遞給他的球莖種下。他告訴我,有很多人都以為秋天是種植鬱金香的最好季節,然而那是錯的。這當頭,我問了他一個問題:“爸爸,你有沒有想過請新的傭人?”
他扔下球莖,把鏟子插在泥土中,扔掉手裡的工作手套,看來我讓他大吃一驚,“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我只是想想而已,沒別的。”
“為什麼我要那樣做?”爸爸粗聲說。
“你不會,我想。那只是一個問題而已。”我說,聲音降低了。我已經後悔自己那樣說了。
“是因為你和哈桑嗎?我知道你們之間有問題,但不管那是什麼問題,應該處理它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會袖手旁觀。”
“對不起,爸爸。”
他又戴上手套。“我和阿里一起長大。”他咬牙切齒地說,“我爸爸將他帶回家,他對阿里視如己出。阿里待在我家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年。而你認為我會將他趕走?”他轉向我,臉紅得像鬱金香一樣,“我不會碰你一下,阿米爾,但你要是膽敢再說一次……”他移開眼睛,搖搖頭,“你真讓我覺得羞恥。至於哈桑……哈桑哪裡也不去。你知不知道?”
我望著地面,手裡抓起一把冷冷的泥土,任由它從我指縫間滑落。
“我說,你知不知道?”爸爸咆哮了。
我害怕了:“我知道,爸爸。”
“哈桑哪兒都不去,”爸爸憤怒地說,他拿起鏟子,在地上又掘了一個坑,用比剛才更大的力氣將泥土鏟開,“他就在這兒陪著我們,他屬於這兒。這裡是他的家,我們是他的家人。以後別再問我這樣的問題!”
“不會了,爸爸,對不起。”
他悶聲把剩下的鬱金香都種完。
第二個星期,開學了,我如釋重負。學生分到了新的筆記本,手裡拿著削尖的鉛筆,在操場上聚集在一起,踢起塵土,三五成群地交談,等待班長的哨聲。爸爸的車開上那條通向校門的土路。學校是座兩層的古舊建築,窗戶漏風,鵝卵石砌成的門廊光線陰暗,在剝落的泥灰之間,還可以看見它原來的土黃色油漆。多數男孩走路上課,爸爸黑色的野馬轎車引來的不僅僅是豔羨的眼光。本來他開車送我上學,我應該覺得很驕傲——過去的我就是這樣——但如今我感到的只是有些尷尬,尷尬和空虛。爸爸連聲“再見”都沒說,就掉頭離開。
第八章(4)
我沒有像過去那樣,跟人比較鬥風箏的傷痕,而是站到隊伍中去。鐘聲響起,我們魚貫進入分配的教室,找座位坐好,我坐在教室後面。法爾西語老師分發課本的時候,我祈禱有做不完的作業。
上學給了我長時間待在房間裡頭的藉口。並且,確實有那麼一陣,我忘記了冬天發生的那些事,那些我讓它們發生的事。接連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