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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側鋸到一半,再換個相對的方向,提高一點兒鋸位,鋸另一半,鋸上一會兒,樹就開始咔咔響,朝第一個鋸位的方向倒了。人要馬上閃開,喊一聲“順山倒嘍——”。喊,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兒,也給旁邊的人提個醒。
一棵參天大樹,就這麼慢鏡頭似地砸下來了,砸到地上,騰起漫天雪霧。斷裂的細樹枝在半空輕舞飛揚,煞是壯觀。
樹放倒,就用馬把它拖到一塊空地上,截成小段,用斧子劈成柴火柈子。再用爬犁拉回老關頭的營地,碼好,等生產隊來車往回運。
我這裡說得簡單,真幹起來,那是要把人累死。冬天日短,路上又要耽誤三小時,純粹的幹活兒時間並不長,到了地方,就得玩命幹。伐木,是挺有趣兒的,但不能老伐。最費時間、也最枯燥的是截木頭,也是兩人一組,坐在冰涼的地上拉大鋸。屁股受了涼,尿就多。小蘇每撒一泡尿,就要抱怨一次:“媽的,趕上老孃們兒尿多了。”
老龔就逗他:“你也是腎虛吧,把老婆幹得太狠啦。”
小蘇大不了我們幾歲,卻已是三個孩子的爸爸了。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農村,沒啥娛樂,不幹那個幹啥呢?”
大老張為了鼓舞士氣,就講1960年開舞會的事情。我們小學四年級時,舞會就禁止了。1960那時候,物質不足,拿精神來補,單位裡面舞會開得盛,我們只有一點兒模糊的印象。
經大老張一說,才知道那一段時間,其樂無窮。
“學院裡頭,三天兩頭有舞會。舞會不稀奇,關鍵在黑燈。黑五分鐘,啥也看不見,摟著蹭……”
“蹭啥?”我們聽不明白。
“嘿嘿,蹭肚皮呀!”
“蹭肚皮?”我們反應過來,爆笑一通。
大老張啊,這狗東西!
艱辛而又歡快的勞動,不知不覺進行了五天,按約定,生產隊應該來車,拉劈柴回去,同時給我們帶來給養。但是雪大,進山困難,這一天,車沒來。
糧食還有,菜卻沒了,晚飯連鹹菜疙瘩都沒了。怎麼辦?大老張有辦法,拿熱水化開了粗鹽粒子,一個人碗裡倒一點兒:“就和著吃吧,比吃糠還強點兒。”
鹽水的滋味,鹹,苦。我們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屋子裡像冰窖,老關頭的“棒捶”笑話也聽膩了,長夜如何度過?
老龔說:“烤火吧。”
上好的木柴扔在灶坑裡,火焰熊熊。老龔曾多次說過,楊靖宇將軍為抗聯寫的軍歌,有一句就是“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今天,我們全都體驗到了。
大家伸出手來,看見一個月前還細皮嫩肉的手,此刻凍得紫紅,傷痕累累,不禁都黯然神傷。
王亞奎哀嘆:“明天車再不來,小米也沒了。”
老龔說:“不想那個,車到山前必有路。唱歌!”
唱什麼?看見篝火把我們的身影投在小馬架的泥牆上,幾個瘦小的影子,更顯得孤苦伶丁。悲憤之情湧了出來,就唱《國際歌》。
“起來,飢寒交迫的人們。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
這悲歌與我們所處的情景,非常吻合。
老關頭眨著眼睛在聽。他的這個土鱉小馬架裡,幾十年中,恐怕還是第一次響起帶歐洲味兒的歌曲。
大老張看我們情緒不對,就說:“來來,我請你們吃餅乾。”
不知道他要變什麼戲法,我們都看他動作。馬料裡,還有半塊豆餅,老張去拿了來,用砍刀削下一些薄片。
“用火烤烤,就是餅乾。”
這豆餅是何物?大百科全書裡一般是不載的,它是農村用黃豆榨油後所餘的渣滓,富含蛋白質。前段時間,阜陽的大頭娃娃要是不喝奶粉,而吃這玩意兒,頭可能不會大。豆餅有腥味兒,不是人的吃食,但用火一烤,蛋白質熟了,竟噴香撲鼻。吃著,有蛋黃的香味兒。
咯吱咯吱嚼了一陣兒,果然解饞。口腹之慾一滿足,精神就有需求。我們鑽進被窩,就央求老關頭講那過去的事情。
老關頭是民俗學家,從他那兒,我們知道山裡有很多禁忌,不能打破。比如嚴禁婦女進山,更不能讓婦女伐木。不然,樹倒的時候就容易砸著人。當時雖是革命時期,山裡的這些規矩也沒破,百里老林,見不到一個母系。這固然是對女性的侮辱,但多年以後我想,這其中也可能暗含著對弱勢群體的保護。還有,砍伐過後的樹根不能坐,因為那是“山神爺”的寶座。山神爺又是什麼呢?是金錢豹。老關頭說,最後一次見著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