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4頁)
老是不進球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有一次從外村傳來一本司湯達的《紅與黑》,只允許我看一個晚上,我一夜沒睡看完了。我們剛去的時候點油燈,晚上看書很費勁。後來一個男生幫助村裡“拉”上了電,晚上就能看書了。有一段時間我們還聽過書。
馬:聽書?
葉:有個男生曾經一連好多天,每天晚上下工後講《基督山恩仇記》。那時秋收快完了,活不太忙,下了工,吃了飯,大家就拿著馬紮或是用粗麻繩盤成的坐墩到他屋裡去,聽他開講。有一次我們隊晚上打夜工,我收工回來從那個男生窗外經過,只見屋裡坐了一圈人,那個男生繪聲繪色地講,大家都仰著頭很專注地聽。我突然覺得很感動。
“歌唱動盪的青春”(2)
我們村的男生大部分是四中高二的,女生是我們學校高二高三的,“文革”前都準備上大學了,教育水平在中學生中應該算是很高的。裡面有幾個四中的學習尖子,其中一個過去物理學得特別好,他下工回來總愛琢磨他的鋤頭,在火裡燒來燒去,找最省力的角度。還有一個對國際事務特別感興趣。我們只能看到《人民日報》,只要上面報道哪個國家,他就把有關這個國家的地理、人口、物產、風俗等等都剪下來,貼在本子上,逐漸積了很多冊,簡直成了他自編的世界知識手冊,他不時拿出來向大家炫耀。
我剛去的時候有什麼書看什麼書,兩年後在村裡學習氣氛的影響下,開始有些計劃地自學。那時我已經習慣了田間勞動,下工後仍有剩餘的精力。除了下工後晚上學,冬閒白天也學。當時大學還沒有招生,誰也不知道以後還辦不辦大學,但這沒有影響我們求知的慾望。我弟弟原來是初二的,他在村裡學習空氣的影響下,自學了高中的數理化。有個男生特別喜歡英文,帶動得不少人都跟著學英文。
馬:你們在鄉下怎麼學外語?
葉:看書,也跟著收音機學。我上學時學過3年,但當時英文不是主課,我也不太重視。開始自學後,我才意識到當年王老師給我們打下了十分紮實的基礎,我至今對她感激不盡。我們很多人都有半導體收音機,很早我們就開始收聽“敵臺”。我們那個地方很奇怪,不用費勁去找,就可以收到###,BBC,NHK,莫斯科廣播電臺,而且都挺清楚。有一次莫斯科廣播電臺播放《山楂樹》和《莫斯科郊外的傍晚》,我們就像聽到了仙樂一樣。
馬:聽“敵臺”可是犯法的事情。
葉:我們只是偷偷聽,不敢讓村裡知道。不過即使村裡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怎麼樣。
###有一個節目叫Special English,說得很慢,單詞量限制在2000字左右,是給初學英語的人聽的,有段時間講美國獨立戰爭前後的歷史,每天講一點兒。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傑弗遜和漢彌爾頓之間的爭論,講傑弗遜自由和人權的觀點。我在此之前對美國曆史一無所知,聽這個節目讓我對傑弗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剛來美國學的是美國史,還專門到傑弗遜的家鄉參觀過,就是因為有這麼一段淵源。想想看,在“文革”期間中國的窮鄉僻壤,有個插隊知青迷上了傑弗遜,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在我們的生活中,音樂非常重要,我不能想象沒有音樂是什麼樣子。我們村同學愛唱一首蘇聯衛國戰爭時期的歌,叫《歌唱動盪的青春》。“動盪的青春”這幾個字那麼貼切地表達了我們的生活狀況,我們太喜歡這首歌了,把它稱做我們的“村歌”。
馬:我沒聽說過這首歌。
葉:它是不太出名,但詞曲都很優美。我頭一次聽到是有個外村女生到我們村裡來玩,她已經被招到地區文工團了,是去唱歌的。我們村的男生可能想“震”她一下,就一起唱《歌唱動盪的青春》,結果把我給震住了。其中有一句詞是“就像每個青年一樣,你也會遇到個姑娘”。那些男生——我弟弟也在裡面——對著一個外面來的女生直著嗓門吼出來,有點公開調情的意思。我聽得臉直髮燒,心想他們怎麼這麼恬不知恥啊,結果這句歌詞我記得最清楚。他們的歌聲繞梁而行,餘音久久不退——我們的屋子沒有紙棚,大梁就露在外面。這是我聽過的最動人的男聲合唱。
北京市翠微、育英、甘家口等中學的應屆畢業生來到子長縣馮家屯公社李家溝大隊插隊落戶。這是他們在住房前植樹。(新華社稿)馬:愛情的詞就這麼唱出來?真了不起。我們那些年就沒唱過情歌。
葉:恰恰是歌唱愛情的歌曲最讓我感動。當時在主流文化裡愛情成了見不得人的東西,在我們村知青的“小文化”裡,愛情又回來了。我們有一本《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