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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黑黝黝的群山延綿而過,在夜色中像是冷峻俯視大地的巨獸。初秋的涼風從車窗裡不住灌進來,吹得耳膜呼呼作響。但顏尉子可絲毫沒有關上車窗的意思——如果沒有這些涼風,恐怕她就得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
眼下她叼著一支香菸,臉上一副憤憤不平的表情——任誰在休假中被緊急召回,臉上的表情都好看不到哪裡去。更何況她剛剛看了《行屍》的第七季,卻轉眼就要在夜色裡開車翻山越嶺……這讓她忍不住想起電視劇裡行屍們在夜間忽然衝上路面的情景。
車燈打在在路上,白色的路標一條又一條撲過來。睏意和菸草弄得她有點兒頭暈,於是皺了皺眉,騰出右手打算斷把快要燒完的香菸按熄。
沒想到就在微微一側臉找準菸灰盒、再把頭抬起來的當口,前面的路面上竟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90多邁的速度可不是說停就能停,更何況那人像是從旁邊的山坡上跌跌撞撞跑下來的,眨眼之間就送了車頭前面。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山區,誰能想得到路上會出現這樣的一個人?她只來得及看清燈光下那人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便感到車身猛的一震——那人直接飛出去好遠、撞在路邊護欄上、還翻了四五個身。
血一下子衝上腦袋,睏意瞬間無影無蹤。她連忙打方向盤、踩剎車,小巧的“燭龍風行”橫著車身漂移了四十五度,才停了下來。
這時候她覺得指尖都是麻的,腿腳也不聽使喚。等稍微有了點力氣,她急忙推開車門,打算去檢視那個人還有沒有呼吸。實際上現在她想的卻是自己該怎麼辦——這樣的速度撞上人,還眼見著那人的腦袋先著地——死定了。
但下一刻,方才衝到頭上的熱血統統落到了腳下,她瞬間覺得渾身冰涼,搭在車門上的手再也沒力氣推開哪怕一毫米了……
車燈還亮著,映出地面上一道長長的血跡。血跡從路中間一直延伸到遠處的護欄,終點處是那個剛才被撞飛的人。只是那個在顏尉子心裡“死定了”的人,現在卻慢慢坐了起來。先是用手扶住腦袋往前一送,原本滑到後背的側臉就正了過來。
“喀”的一聲,在夜色裡傳出好遠。
其實胳膊也不是完好的。雖然燈光沒有直接照在他身上,但藉著微弱的光亮還可看到他的左臂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向後反轉著。不過那人用右手把左臂固定在身側,再一用力——又是“喀”的一聲,左臂也被掰過來了。
血像小溪一樣淙淙流了出來,在地上衝出一道蜿蜒的痕跡。
顏尉子前半夜看過的《行屍》裡面的情景鋪天蓋地地湧進她的腦海——能解釋眼前這事兒的,除了那電視劇,還有什麼?
她站在原地停了兩秒鐘,一躬身又鑽回了車裡。不顧被撞得生疼的腦袋,從汽車儲物箱當中哆嗦著摸出她的配槍來,上彈夾。平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現在生疏得像是新進菜鳥,對了三次才把彈夾推進去,然後上膛開保險。
接著把槍握在手裡透過風擋玻璃,直等看到那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才一咬牙鑽出車門,槍口對準他:“你是不是……是不是人?你……”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相當淒厲,就好像在用鐵片刮黑板。
槍口晃得厲害——費了好大勁兒才勉強對準暗光裡那個人的腦袋。這時候那人已經轉過臉上,頭上的血跡糊住了面孔,只能勉強看清一個輪廓。
她尖聲叫道:“說話,快說話!”
那人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終於發出了聲音來:“……開車小心點。”
“很疼的。”然後他弓起身子,一瘸一拐地下了坡,走進路邊漆黑的樹叢裡。
顏尉子睜大眼睛愣在原地,心跳得像是要從胸膛當中蹦出來,連自己都聽得到那種“咚咚咚”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她才吞了一口口水,如夢方醒一般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追過去,嘴裡高喊:“你回來,你回來!我送你去醫院!”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層層蕩蕩的山谷迴音和涼森森的秋風。
她又喊著一陣子,卻始終沒有勇氣追進那片林子裡。直到身上的冷汗被風吹得冰涼,才再一次感到了恐懼,連忙鑽回車中,猛踩油門、駛離這片噩夢之地。
李真拖著左腿慢騰騰走到一條快要乾涸的小河溝邊,才艱難地坐到地上。
身上的血雖然止住了,然而傷口長肉時那種鑽心似的刺癢可不好受……更何況也並非只有那麼一處傷口。左眼皮上那條口子現在就難受得令他想大喊大叫——好像有條蜈蚣趴在臉上,還一個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