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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們大概都沒有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七月。
北方的七月,正是最熱的時節。眼下這小山上已是蔥蘢一片,花香沁人。大團的綠意在和風裡微微搖晃,五顏六色的野花開得正旺。山草也像是卯足了力氣,從黃嫩嫩的小芽一口氣瘋長到半人高,幾乎將那座墳堆蓋了起來。
在一陣陣的知了聲中,野草叢嘩啦嘩啦地響著,而後分開了一條道路。一個穿著淺黃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磕磕絆絆地小跑過來,額頭盡是汗珠和草葉,顯得狼狽不堪。
她臉上帶著焦急憂慮的神氣,像是有什麼寶貝被落在了這山上,正急著去看看究竟有沒有被人撿去。
一直跑到了那墳前,費盡力氣把茂盛的野草統統踩倒,露出墓碑來,她才喘了口氣,然後向四周警惕地望了望,大聲叫道:“在嗎在嗎在嗎,你——還——在——嗎!”
四下無人,只有瘋草在沙沙響著。
她只好再喊一遍:“在嗎?你還在嗎?在嗎——————!”這一次,聲音裡卻帶上了點哭腔兒。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哭起來也都可愛。粉嘟嘟的臉蛋兒轉眼就掛上淚花,她用手背一抹:“媽媽把我送去縣裡小姨家上學了啊,我一回來就來找你了!”
還是沒人答話。
她索性蹲了下來,一邊用手去薅那些雜生的荒草一邊抹眼淚,不一會臉上就多了長長短短的幾道黑印子。荒草下面是黑土,只是黑土裡還夾雜著枯枝爛葉,牽牽絆絆的極難挖。六歲的小女孩沒多少力氣,幾分鐘過後就氣喘吁吁,可眼前只出現了一個手掌大小的淺坑。
她只得坐在地上,邊哭邊去看墓碑上的字。
短短的一行,卻都是她在學前班裡學過的有限幾個漢字——
愛子李真之墓。
農村的孩子不像城市裡的孩子,聽慣了老人講的那些山精野怪的故事,膽子總是要大上許多。然而於清清的膽子似乎大上了不止一點兒——極偶然地發現了這座新墳裡發生的怪事之後,她不但沒有被嚇得哇哇大哭,反倒同那個“鬼哥哥”成了知心好朋友。
這算得上是這個小女孩唯一的一個秘密,因此在這樣天真無邪的年紀,那個鬼哥哥也就成了她心裡僅次於爸爸媽媽那樣的親人。
然而現在故地重遊發現與自己相處了幾個月的哥哥已經不見了,頓時想起老人們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
人死如燈滅,沒了就真的沒了。
異樣而莫名的恐懼感爬上心頭,她淚眼婆娑地盯著墓碑上剛認出的幾個字,忍不住放聲大哭。
說不定他真的像山上別的墳裡的那些人一樣,再也出不來了。小女孩在心裡這樣想。
大哭之後又變成抽抽搭搭——她是哭累了。然而仍賴在這裡不肯走。
太陽還是火辣辣地曬著,荒草在風裡晃來又晃去。於清清停下來歇了一會兒,又戀戀不捨地看了看那墓碑,終於打算離開這塊“傷心地”了。然而就在她抬腳準備走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清清啊?是你嗎?”
這聲音嘶啞低沉,就好像從厚厚的土層下面傳出來……不對——於清清屏住呼吸、再次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終於確定,那就是從土層下面傳出來的!
她睜大了眼睛,顯然嚇了一跳。無論如何,這個聲音都和印象裡的那個“鬼哥哥”有點兒不同——他的聲音不應該是溫溫糯糯的,就像爸爸那樣的麼?
她待了一會兒,才怯生生地開口:“鬼哥哥,是你嗎?”
大概是察覺了她聲音裡小小的恐懼,那個聲音停了一會才說道:“……嚇著你了?才能剛剛能說話……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但這句也就夠了。於清清一下子趴在地上,掛著淚花笑起來:“真的是你呀?你能說話了呀?我還以為你不見了,你剛才怎麼不理我?”
她像炒豆兒似地問了三個問題,那聲音隔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剛才在睡覺。”
“鬼也會睡覺啊?!”清清驚訝地吸了口氣。
這一次回答來得更慢,直接到清清想要再問一遍的時候,那聲音才回答:“清清,我……不是鬼。我是人。”
於是在夏月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於清清和她的“鬼哥哥”——現在該叫“李真哥哥”了——隔著厚厚的一層土,聊了兩個小時。不過大多數時間都是小女孩在說話——說小姨家裡的樣子,說班裡的新同學,說她剛買的文具盒,說吃過兩次還想再吃的“馥郁”牌冰淇淋。
最後說到了上一次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