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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明妃初嫁與胡兒,氈車百兩皆胡姬。
含情慾語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
黃金捍撥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
漢宮侍女暗垂淚,沙上行人卻回首。
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可憐青冢已蕪沒,尚有哀弦留至今。
這兩首詩別立新意,一時歐陽修、司馬光、曾鞏、劉敞等皆有和篇,然而均不及原作。上篇指出昭君悲劇的製造者不是毛延壽,而是漢元帝——漢元帝自己不能知人,卻怪罪畫工。這一點頗有新意,因為按照傳統的說法,由於王昭君不肯賄賂畫工,毛延壽便故意醜化她的形象,使她未能得幸。王安石卻認為昭君之美,本非畫工所能描繪。連自己宮中之美都不能發現,只能說明漢元帝的昏庸。全篇的詩眼在最後一句,意思是說遇到漢元帝這樣的昏君,留下來同樣沒什麼好結果,於南於北、在胡在漢都是失意,像阿嬌那樣被關在長門宮裡有什麼好?這句其實是對昭君的勸慰,點明南北地域是次要的,關鍵在於是否遇到明君,暗示像漢元帝這樣的昏君,還是離他遠點好,昭君主動要求離開,不失為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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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道繼統(4)
王安石立論新奇而又大膽,矛頭直指皇帝。他強調皇帝的昏明是決定因素,距離的遠近是次要因素。明君在朝,可拔賢士於草莽之中;昏主秉政,明珠映目亦不能識。堯舜在上,草木鳥獸亦潤其澤,無有失意;桀紂臨世,比干文王亦不得免,無有得意。
下篇的詩眼在“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一句。王安石認為所謂漢皇胡酋的恩遇淺深都是次要的,人生真正的幸福在兩情相悅,心心相印。他在這裡表達了一個極為深刻的見解,即不平等的婚姻是不可能有幸福的,無論遭遇漢帝還是胡王,無論他們的恩顧是淺是深,都不是平等的愛,當然也不是自由的結合,不可能達到心有靈犀的境界,難以產生真正的愛情,也不會有真正的快樂。從這一意義上講,王昭君在胡在漢都只能是悲劇,身不自主,知音難覓,欲語不得,此情何訴,只能是目送飛鴻,手揮哀弦。
這兩首詩揭示了昭君悲劇的真正原因,指出地之南北、處之遠近、族之胡漢、恩之淺深都是次要的,一掃陳說,別開生面,顯示了王安石高人一等的見識與勇氣,在當時給他帶來了很高的聲譽,在後世則招致了惡毒的詆誣。
李壁注曰:
山谷跋公此詩云:“荊公作此篇,可與李翰林、王右丞並驅爭先矣。往歲道出潁陰,得見王深父先生,最承教愛,因語及荊公此詩,庭堅以為辭意深盡,無遺恨矣。深父獨曰不然,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人生失意無南北’非是。庭堅曰:‘先生髮此德言,可謂極忠厚矣。然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恐王先生未為失也。’明日,深父見舅氏李公擇曰:‘黃生宜擇明師、畏友與居,年甚少,而持論知古血脈,未可量也。’”
王回(即王深父)為王安石至交,其猶責“人生失意無南北”混淆夷夏,可見當時人們心目中的夷夏之別有多嚴重,黃庭堅雖在少年,卻堪為荊公知音。其實孔子本人並不過分看重夷夏之分,他甚至想“乘桴浮於海”,並不認為夷狄有多可怕,而且有變夷為夏的自信。孔子區分夷夏是從文化與道德的發達與落後而言的,有德者居之,則夷即是夏;無德者居之,則夏即是夷,並不完全從地理位置來劃分。後世腐儒則越來越保守固執,將夷夏當成不可改變的定位,甚至成了善惡是非的標準。黃庭堅最終說服了王回,也使王回理解了荊公。
如果說王回只是對朋友的誤解而已,那麼後來的道學家之流則純粹是惡意的誣衊和攻擊了。又據李壁注,範衝對高宗雲:
臣嘗於言語文字之間,得安石之心,然不敢與人言。且如詩人多作《明妃曲》,以失身胡虜為無窮之恨,讀之者至於悲愴感傷。安石為《明妃曲》,則曰:“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然則劉豫不是罪過,漢恩自淺而虜恩深也。今之背君父之恩投拜而為盜賊者,皆合於安石之意。此所謂壞天下人心術。孟子曰:“無父無君,是禽獸也。”以胡虜有恩而遂忘君父,非禽獸而何?
對於範衝的這種羅致罪名的險惡用心與卑鄙伎倆似乎不用明辨,他根本沒讀懂這句詩,或者是裝糊塗。原意是說恩淺恩深皆不足道,何嘗有誰給的好處多就投奔誰之意!不過雖然王回是出於誤解,範衝是惡意誹謗,但有一點他們是對的,即王安石並不看重夷夏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