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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秀自尋思了,氣道:“哥哥恁的豪傑,恨撞了這個淫婦!”忍了一肚皮鳥氣,自去作坊裡睡了。
次日,楊雄回家,俱各不提。飯後,楊雄又出去了,只見那賊禿又換了一套整整齊齊的僧衣,逕到潘公家來。那淫婦聽得是和尚來了,慌忙下樓,出來迎接著,邀入裡面坐地,便叫點茶來。淫婦謝道:“夜來多教師兄勞神,功德錢未曾拜納。”賊禿道:“不足掛齒;小僧夜來所說血盆懺願心這一事,特稟知賢妹:要還時,小僧寺裡見在唸經,只要寫疏一道就是。”淫婦便道:“好,好。”忙叫丫環請父親出來商量。潘公便出來謝道:“老漢打熬不得,夜來甚是有失陪侍。不想石叔叔又肚疼倒了,無人管待。休怪,休怪。”賊禿道:“幹爺正當自在。”淫婦便道:“我要替娘還了血懺舊願;師兄說道:明日寺中做好事,就附搭還了。先教師兄去寺裡唸經,我和你明日飯罷去寺裡,只要證盟懺疏,也是了當一頭事。”潘公道:“也好。明日只怕買賣緊,櫃上無人。”淫婦道:“放著石叔叔在家照管,怕怎的?”潘公道:“我兒出口為願,明日只得要去。”淫婦就取些銀子做功果錢與賊禿去,“有勞師兄,莫責輕微。明日準來上剎討素面。”賊禿道:“謹候拈香。”收了銀子,便起身謝道:“多承佈施,小僧將去分表眾僧。來日專等賢妹來證盟。”那婦人直送和尚到門外去了。
石秀自在作坊裡安歇,起來宰豬趕趁。是日,楊雄至晚方回,婦人待他了晚飯,洗了手,教潘公對楊雄說道:“我的阿婆臨死時,孩兒許下血盆經懺願心在這報恩寺中。我明日和孩兒去那裡證盟了便回,說與你知道。”楊雄道:“大嫂,你便自說與我,何妨?”那婦人道:“我對你說,又怕你嗔怪,因此不敢與你說。”當晚無話,各自歇了。
次日五更,楊雄起來,自去畫卯,承應官府。石秀起來自理會做買賣。只見淫婦起來梳頭,薰衣裳;洗項,迎兒起來尋香盒,催早飯,潘公起來買紙燭,討轎子。石秀自一早晨顧買賣,也不來管他。 (卻在心裡) 飯罷,把丫環迎兒也打扮了。已牌時候,潘公換了一身衣裳,來對石秀道:“相煩叔叔照管門前。老漢和拙女同去還些願心便回。”石秀笑道:“小人自當照管。丈人但照管嫂嫂,多燒些好香,早早來。”石秀自瞧科八分了。且說潘公和迎兒跟著轎子,一逕望報恩寺裡來。說海黎這賊禿單為這婦人,結拜潘公做幹爺,只吃楊雄阻滯礙眼,因此不能彀上手,自從和這婦人結拜起,只是眉來眼去送情,未見真實的事。因這一夜道場裡,見他十分有意。期日約定了,那賊禿磨利劍,整頓精神。已先在山門下伺候;看見轎子到來,喜不自勝,向前迎接。
潘公道:“甚是有勞和尚。”那淫婦人轎來,謝道:“多多有勞師兄。”賊禿道:“不敢,不敢。小僧已和眾僧都在水陸堂上。從五更起來誦經,到如今未曾住歇,只等賢妹來證盟。是多有功德。”把這婦人和老子引到水陸堂上,已自先安排下香花燈燭之類,有十數個僧人在彼看經。那淫婦都道了萬福,參禮了三寶。賊禿引到地藏菩薩面前,證盟懺悔。通罷疏頭,便化了紙,請眾僧自去齋,著徒弟陪侍。那賊禿請幹爺和賢妹去小僧房裡拜茶。一引把這淫婦引到僧房裡深處,預先都準備下了,叫聲“師哥,茶來。”只見兩個侍者捧出茶來,白雪錠器盞內,硃紅托子,絕細好茶。罷,放下盞子,“請賢妹裡面坐一坐。”又引到一個小小閣兒裡。琴光黑漆春臺,掛幾幅名人書畫,小桌兒上焚一爐妙香。
潘公和女兒一臺坐了,賊禿對席,迎兒立在側邊。那淫婦道:“師兄,端的是好個出家人去處,清、幽、靜、樂。”賊禿道:“妹子休笑話;怎生比得貴宅上!”
潘公道:“生受了師兄一日,我們回去。”那賊禿那裡肯,便道:“難得幹爺在此,又不是外人。今日齋食已是賢妹做施主,如何不吃些筋面了去?師哥,快搬來!”說言未了,卻早託兩盤進來,都是日常裡藏下的希奇果子,異樣菜蔬並諸般素饌之物,排一春臺。淫婦便道:“師兄,何必治酒?反來打攪。”賊禿笑道:“不成禮教,微表薄情而已。”師哥將酒來斟在杯中。賊禿道:“幹爺多時不來,試嘗這酒。”老兒飲罷道:“好酒!端的味重!”賊禿道。“前日一個施主家傳得此法,做了三五石米,明日送幾瓶來與令婿。”老兒道:“甚麼道理!”賊禿又勸道:“無物相酬,賢妹娘子,胡亂告飲一杯。”兩個小師哥兒輪番篩酒。迎兒也勸了幾杯。那淫婦道:“酒住,不吃了。”賊禿道:“難得娘子到此,再告飲一杯。”潘公叫轎伕入來,各人與他一杯酒。賊禿道:“幹爺不必記掛,小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