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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還是失寵都無法把這個權利從他們手中奪走。西方人尋求幸福的態度是積極的,中國人的態度卻像大儒主義那樣消極,幸福最終總被降低到個人基本生存需要的水平。
事實上,我們並不瞭解自己究竟需要些什麼。因此,第歐根尼的故事儘管總是引起人們鬨堂大笑,卻也著實使人們感到某種嫉妒。比如他宣稱自己是幸福的人,因為他不想要任何東西;他看到一個小孩用手捧水喝,就索性把自己的碗扔掉。現代的人們總是不斷地為許多問題所困擾,其中大部分與他們的個人生活大有關聯。他們一方面深深地嫉妒第歐根尼的苦行主義,另一方面卻又捨不得錯過一場精采的戲文或電影。這就是所謂“坐臥不安”的現代精神。
中國人並沒有像第歐根尼走得那麼遠,中國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會走得很遠。知足的哲學思想,給了他們追求幸福的消極方法。與第氏不同,中國人只要求那些可以帶來幸福的東西,如果無法得到,他們也不會死乞白賴地去爭取。中國人至少要求兩件乾淨的襯衫,因為儘管故事書中第氏精神的芬芳對人畢竟有一定的吸引力,然而是否真的與第氏為伍,效其所為,則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他窮得只配有一件襯衫,他也不在乎。與第氏不同,中國人希望看一場好戲並盡情地享受,但如果他沒有條件看,也並不十分難過。他希望自己的房子周圍有一些高大的古樹,但如果院子裡只有一株棗樹,他也感到同樣高興。他希望有許多孩子,有一個妻子親自動手做他愛吃的佳餚;如果他很富有,可以再請一個高階廚師和一個穿著紅褲子的漂亮女僕,這個女僕要能在他讀書或作畫時為他焚香侍候。他還需要一些好朋友,一個能理解他的女人,這個女人最好是他妻子,如果不是,則歌伎也行。如果他生來就沒有這種“豔福”,他也不會懊惱。他需要吃飽,好在大米稀飯和醃蘿蔔在中國倒也不貴。他希望有一罈好酒,常常自己釀造米酒,或者花幾個銅板到常去的酒店沽上一碗。他需要悠閒,這在中國不難得到,如果他——
〖因過竹院逢僧話
又得浮生半日閒〗
他便會快活得像一隻小鳥。如果他沒有一個可供玩樂的花園,他便希望有一間坐落在山裡的僻靜小屋,門前有一條小溪自山上潺潺而下。這間小屋也可倚傍著一個河谷,下午他可以漫步河岸之上,欣賞鸕鷀為漁夫捉魚的生動情景。但如果他沒有這種運氣,只能呆在城市裡,他也不難過。因為無論如何他還可以在籠中養上一隻鳥,栽種幾盆花,還可以賞月——月亮總是會出來的。大詩人蘇東坡就寫過一篇十分優美的散文來描寫月亮,這就是《記承天夜遊》: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
懷民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存交橫,蓋竹柏影也。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耳。〗
下定決心從生活中獲取儘可能多的東西,並且渴望享受已有的一切,萬一得不到也不感到遺憾:這就是中國人知足常樂這種天才的奧秘。
幽默滑稽
幽默是一種心理狀態。進而言之是一種觀點,一種對人生的看法。一個民族在其發展過程中,只要才能與理智橫溢到足以痛斥自己的理想,幽默之花就會盛開,因為所謂幽默只是才能對自我進行的鞭撻而已。歷史上的任何時期,人類一旦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無能與渺小、愚蠢與矛盾,就會有幽默者產生。比如中國的莊子,波斯的奧瑪·開陽①,希臘的阿里斯托芬②。沒有阿里斯托芬,雅典人精神上當貧乏得多;沒有莊子,中國人聰明才智的遺產也會遜色不少。
『①奧瑪·開陽(Omat Khayyam,約1025~1123),波斯待人及天文學家。』
『②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約公元前448~前385),雅典詩人和喜劇作家。』
然而由於有了莊子及其著作,中國所有的政治家和土匪強盜都成了幽默大家,因為在他們的思想裡直接或間接地滲透著莊子的人生觀。老子在莊子之前已經發出過尖細的狂笑。他的一生肯定孤身未婚,否則他就不會笑得那麼調皮。反正有關他的婚姻狀況、有無後裔等等,史籍中無從查考。老子最後的幾聲咳嗽和大笑被莊子接了過去。莊子較為年輕,音色也比老子豐富得多,世世代代都能聽到他的笑聲。我們一旦有機會總是忍俊不禁。不過我時常感到我們的玩笑開過了頭,笑得有點兒不是時候。
外國人對中國與中國人的無知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