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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叔詫異的很,問他如何知道姓楊?沙彌說:“吾師昨夜招呼,今晨有貴人到寺,姓楊名晉叔。”
晉叔跟著沙彌,上了臺階,進了方丈,只見蒲團上坐著一個白髮頭陀,還是頹然入定。室間掛著《達摩渡江圖》,襯著一副宣紙楹聯,是:欲除煩惱須忘我各有因緣不羨人桌上疏鍾清磬,絕無纖塵。晉叔拜了下去,才見那和尚用手來扶,說道:“居士鵾絃中斷,難免神傷。豈不聞再世玉簫,破鏡尚可複合嗎?夫人本有善果,雖然難逃此劫,已經化鶴西歸,靜聽佛菩薩說法。居士此來,老僧當還你一個證據。明日便傳集大眾,起建道場。如何?”
晉叔連連拜謝。便在方丈中進了蔬筍,退出來閒遊山谷。
野花紅紫,盡態極妍。三五奇峰,全被雲霧中籠住。溪邊一灣流水,遊鱗可數。真是靈山福地,幽雅清高。晉叔下榻三天,佛事將次圓滿。那老僧芒鞋錫杖,換了黃色袈裟,帶著一隊緇徒,說要偕同晉叔先行,到官山招魂歸寺。老僧手裡還執著紙幡,縹縹渺渺向官山進發。那山隅村落,經著潰軍焚燬,早已蕩析無遺。山中燒不盡的草根,燃不完的木片,尚是縱橫坍塌。老僧指著一樹道:“這便是夫人殉節之所!”
晉叔匍匐在地,放聲大哭。老僧將幡搖了幾搖,口中念道: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歸與歸與,佛說歡喜。
果然一隻小鳥,短頸修尾,狀如紫燕,隨幡飛舞。老僧對鳥,又唸唸有詞,便引了這鳥,來到星沙,棲在庭中樹上。諸僧早晚敲著鐃鈸,這鳥又飛鳴自得,如同鶯啼燕語一般。晉叔料定是夫人的魂。雲想衣裳,月明環珮,今世是不復再見了。
因為聽了老僧的禪機,還懷著一點痴想。這夜風雨交作,殘燈不明,多少秋聲,叢集枕畔,益發睡不安穩,便起身剔明瞭燈焰,填了一闋《聲聲慢》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而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填罷讀了一遍,已是曉鍾時候,外面沙彌領一個家將進來,說爵爺請他回府。
晉叔辭別老僧回城,見過郭義。郭義便想讓晉叔續娶。晉叔的父親,也有信來詰問,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晉叔侃侃而談,對著郭義道:“令愛捨生取義,是保全兩家的面子,便是結束女婿一人的愛情。女婿生不同患難,死不見骸骨,已經很為抱歉。若趁他墓無宿草,別戀新人,無論怎樣的薄倖郎,也做不到。父親重在嗣續,自然不敢違背。且等明歲期服滿後,或者買姬納婢,留點骨血。現在還議不到此。況且女婿才二十餘歲,便再隔十年五載,也不為遲。世亂未平,家室反足致累。女婿頗想立功異域,顯親揚名,方不負昔日令愛封侯之望。”
郭義也無可勉強,聽他結束行李,由湘入薊,出關從戎去了。
後來仍由郭義作伐,娶了郭義的表甥女。合巹的那日,這新人矯若遊龍,翩若驚鴻的態度,與舊人若相彷彿。問到年紀,正是彼生此死,尤為吻合。晉叔慨然道:“老僧之言驗矣!”
這新人只有一母,正是郭義表姐,孤鸞寡鵠,孑身無依。郭義替他撮合成功,雖則年齡參差,閨房中卻極和睦。
晉叔本籍原是河南鹿邑,此時已得了總兵的官階,想要衣錦還鄉,使父親好脫卸家事。郭義並不阻擋。晉叔攜了新人母女,泛洞庭,渡漢江,驢馱車載,徑到大梁。楊老已龍鍾得很了,看見佳兒佳婦,盈盈下拜,老懷得以少慰。晉叔在鹿邑,本也有點田產,如今官至二品,算是全縣的紳富。況且楊老是有名的善人,排難解紛,不遺餘力,鄉間的父老,沒一個不靠他援助,所以這班土豪惡佃,還不敢公然肆虐。偏有一個鄉人李姓,為著點薄薄先疇,觸了勢家的怒,竟與李姓陽為交好,陰如鴆毒。那臨終的慘狀,真是目不忍睹,耳不忍聞。李姓只有一女名叫三姑,知道老父為勢家所害,自然涕不可抑。那李姓切齒叱道:“若何泣為?若非吾子也。吾今為人謀殺,倘有子在,冀其死後或可復仇。今已矣!若一弱女子,何能為力?吾終齎恨以沒耳!”
言畢恨恨而逝。三姑原是弱女,況且年只十餘,如何能做出掀天動地的事?但為父言一激,誓與勢家不共戴天。禱鬼祈神,號呼父墓,還隨身帶著利刃伏候道上。聶政剺面,豫讓漆身,艱苦卓絕,並不要求人幫助。勢家約略得了訊息,不但出入乘馬,並有彪形大漢數十人,前呼後擁。三姑卻從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