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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沒有春天的新年
1953的新年,是在那呼嘯著從北方越過大海撲向巨濟島的凜烈寒風中來到戰犯戰俘營的。
這天,根據我們代表團傳下去的建議,全體“戰犯”舉行了新年團拜以鼓舞士氣。各個號內的戰友都列隊面向中心廣場站在各自鐵絲網前,在統一指揮下唱了《人民軍戰歌》和《金日成將軍之歌》,呼喊了口號:“勇敢頑強,堅持鬥爭!”“堅持就是勝利,團結就是力量!”各小號內的戰友們還高喊著:“向代表團的同志們致敬!”“向中國人民志願軍戰友致敬!”老孫和我激動地揮舞著帽子也高呼:“向人民軍戰友們學習!向人民軍戰友們致敬!”
我們兩人又被代表團的朝鮮戰友們抬起來,其他近千名朝鮮戰友們向我們鼓掌歡呼!於是:“毛澤東方歲!”“金日成萬歲!”響徹了整個戰犯戰俘營。
這次敵人不知為什麼未動用毒氣彈來鎮壓。下午,當我們進餐時。發現各人碗裡都有份朝鮮的特產“金雞”——用生牛肉、辣椒麵和鹽一層層放在生白菜中醃製而成的。這是伙房的戰友們特意在一個月前就為我們代表團醃製出來的極為難得的食品。我十分佩服他們怎麼摘到了這些材料,我更為他們這種盛情而感動。儘管我和老孫有點怕吃生牛肉,但細細嚼來,真是其味無窮,這又是令我終生難忘的一餐!
在“戰犯”集中營裡,由於我們是代表團員,又都是軍官,營內其餘的朝鮮戰友們對我們十分照顧也非常尊敬,他們來送飯或抬垃圾都要敬禮。我們所有的勞務都由他們替做了,連往外運送糞便也沒讓我們動過手。(也可能是管理當局怕我們到外面被其他集中營的戰俘看見後鬧事)。相反,在伙食上我們這些不從事體力勞動的人反而供應得充足些,這些都使我們很不安。
美軍管理當局對我們代表團似乎也採取了一種只要我們不領頭鬧事,就儘量不招惹我們的態度。這使得我們這些“戰犯”在物質生活上反而比在當普通戰俘時要稍好一點,連我們睡的草墊也換成了木板連鋪床。但這點物質上的“改善”卻遠不能補償我們精神上因被迫脫離了自己的戰鬥集體而受到的損失。
苦悶
新年過後,從勞動黨地下黨帶來的關於和談的訊息令人沮喪,看來美方還沒有被打痛,還存在著一些幻想,還不想結束戰爭,我們回國還遙遙無期。
我有時無端地煩躁起來,拒絕了“再來一盤”(圍棋)的邀請,一個人跑到帳篷外面,獨自坐在鐵絲網邊上的亂石堆上,一坐就是半天。
我望著天上漫遊的白雲,羨慕它們的自由自在!“你們遊向何方?會不會飄過朝鮮海峽飄到遼東半島上去呢?你看見祖國那美麗的山川大地了嗎?看見了那賓士在原野上的列車、高聳入雲的煙囪、喧鬧的城市、寂靜的鄉村了嗎?這一切離我多麼久遠了啊!”
有時,我被那鑽過鐵絲網跑出去的田鼠吸引住了。那小東西跑出去後竟然回過頭來用那雙豆粒般的小眼看看我,甚至立起後腿,用兩隻前腳抓抓鬍鬚。“你這小東西也嘲笑我嗎!你雖是微不足道的小動物,卻比我這萬物之靈要驕做得多,因為你擁有世間最寶貴的東西——自由!而我們人類為追求自由,幾千年來已經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這時,在我心中又響起了《吉普賽之歌》那悲愴而充滿嚮往的旋律!西班牙作曲家薩拉薩蒂在他寫的這首著名的小提琴曲裡表達了多麼動人的對不幸命運的反抗,多麼深厚的對沒有祖國的吉普賽民族的同情!
老孫有時也出來默默地坐在我身邊,讓我把頭靠在他肩上,我們無聲地交流著對祖國、對親人的思念,對自由對光明的憧憬……
晚上,我更多地感受了失眠的苦惱。爸媽,兄妹,還有未婚妻M常進入我的腦中,似夢非夢,特別是每次M在夢中給我帶來的溫情醒來即化為更深的痛苦……
斯大林逝世
3月6日,託雷上尉忽然來到我們住的帳篷說:“一個重大新聞,你們的斯大林去世了!”
我們全都驚呆了。“不,你騙我們!”我先嚷了起來。
“張,今天是3月6日,不是4月1日。我們只是在”愚人節“才開這類玩笑的!”
說完他把藏在背後的手舉起來,我看見他手裡有張《星條報》。他說:“你給大家讀讀今天的頭號新聞吧!”
我過去取來報展開一看,果然有鑲有黑框的斯大林穿著元帥服的頭像登在報頭上,下面是粗大的通欄黑體字:“斯大林去世”。我舉著報紙給戰友們看了,什麼也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