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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在朋友家只穿著單衣,朋友從冰箱拿出冰淇淋來招待我們,我拿著
冰淇淋看窗外大雪竟自呆了,懷念著“紅泥小火爐,能飲一杯無”那樣冬天的生活。那
時,季節的孩子在窗外探,我彷彿看見它躡著足,走入了遠方的樹林。
由於人在室內改變了自然,我們就不容易明白冬天午後的陽光有多麼可愛,也不容
易體知夏夜庭院,靜聽蟋蟀鳴唱任涼鳳吹拂的快意了。因為溫室栽培,我們四季都有玫
瑰花,但我們就不能親切知道春天玫瑰是多麼的美;我們四季都有杜鵑可賞,也就不知
道杜鵑血一樣的花是如何動人了。
傳說唐朝的武則天,因為嫌牡丹開花太遲,曾下令將牡丹用火焙燔,嚇得牡丹仙子
大為驚慌,連忙連夜開花以娛武后的歡心,才免去焙燔之苦。讀到這則傳說的時候,我
還是一個不經事的少年,也不禁掩卷而嘆;我們現在那些溫室裡的花朵,不正是用火來
烤著各種花的精靈嗎?使牡丹在室外還下著大雪的冬天開花,到底能讓人有什麼樣的樂
趣呢?我不明白。
萌芽的春、綠蔭的夏、凋零的秋、枯寂的科在人類科學的進化中也逐漸迷失了。我
們知道秋天的來臨,竟不再是從滿地的落葉,而是市場上的蟹黃,是電視、報紙上暖氣
與毛氈的廣告,使我在秋天臨窗北望的時候,有著一種傷感的心清。
這種心情,恐怕是我們下一代的孩子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吧!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夜觀流星
燼讀宋朝沈括著的《夢溪筆談》,有一段談到他夜見流星的事,非常有趣:
治平元年,常州日禹時,天有大聲如雷,乃一大星幾如月,見於東南,少時而又震
一聲,移著西南;又一震而墜,在宜興縣民許氏園中,遠近皆見,火光赫然照天,許氏
藩籬皆為所焚。是時火息,視地中只有一竅如桮大,極深,下視之,星在其中熒熒然,
良久漸暗,尚熱不可近,又久之,發其竅,深三尺餘,乃得一圓石,猶熱,其大如拳,
一頭微銳,色如鐵,重亦如之。
沈括學識的淵博早為後世嘗得推崇,但我對這一段描述特別感到興趣,並不是像有
的學者說他對流星的判斷正確早在西方大文學家九百年之前,而是我小時候也有一段看
流星殞落的相似經驗。
我幼年居住的鄉里,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沒有冷氣、沒有電扇,一到夏天夜晚,
就沒有人留在屋內,家人全跑到三合院中間的庭院裡納涼;大人坐在藤椅上聊天,或談
著農事,或談著東鄰西里的閒話,小孩子就圍坐在地板上傾聽,或到處追逐螢火蟲。
小時候,家裡有一位幫忙農事的老長工,我們都叫做他“玉豹伯”,他的腦子裡裝
滿了民間戲曲裡的戲文故事,口才好,姿勢優美,頗像媽祖廟前的說書先生。他沒有兒
女,因此特別疼愛我們,每天夏天夜裡,我們都圍著聽他說故事,一直到夜幕低垂才肯
散去。他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魁力,聽到精采的地方,我們甚至捨不得離開去捉跳到
身邊的大蟋蟀。
有一天王豹伯為我們講《西遊記》,談到孫悟空如何在天空騰雲駕霧飛來飛去,我
們都不禁抬頭望向萬里的長空,就在那個時候,一顆天邊的星星劃出一條優美的長線,
明亮的星一直往我們頭上墜落,我們都尖聲大叫,玉豹伯說:“流星!流星!”然後我
們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流星就落在我們庭院前不遠處蕉園旁的河床。 一群孩子全像約好了似的,完全顧不得孫悟空,呼嘯著站起往河床奔去,等我們跑
到的時候卻完全不見流星的影子,在河床搜尋一個晚上毫無所獲,才拖著疲倦的身子回
家。第二天還特別起早,繼續到河床去找,後來找到一顆巨大的黑褐色石頭,因為我們
日日在河床遊戲,幾乎可以確定那顆新石頭就是昨夜的流星,但是天上的明星落到地上
怎麼會變成石頭呢?是我們不敢肯定的謎題。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流星,在那之前,雖聽大人說起過流星,知道天上的每個星星就
對應著地上的一個人,只要看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