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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樣,她繡花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像媽媽不是嗎?”在足夠引起敏行的反感之前,訥言輕描淡寫的換了話題:“咦,我家這邊的梅枝上落了一隻小鳥嘛!”
“鳥籠也能做繡花樣子?”不想糾纏在“像媽媽”這種微妙話題上,敏行嘟囔著順弟弟的視線看過去,瞳孔卻在一瞬間劇烈收縮:“給我適可而止!”他努力壓低惱怒的聲音,“我再說一遍——不準和隔壁扯上關係,因為……因為那是個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這就足夠否定一切的了——
這是新曆的一月,離舊曆除夕也為時不遠,然而香川全城都飄蕩著一種嚴冬般暗冷的怠惰氣氛——因為這將是這座城市淪陷後的第一個新年。依照所謂的“近衛三原則”,入城後的日軍以更為險惡的精神奴役代替了在城外製造的駭人聽聞的屠殺,孤城中的生活像結著厚厚冰層的死寂湖面,冰面下的流血卻從來就不曾停止過。對於敏行來說,死亡近在咫尺,幾乎時刻都能聞到它腐敗的呼吸——隔壁多年的鄰居不知被誰告發,一夜之間家人全都不知去向,不久一對日本夫妻搬進那空屋。從那天開始,敏行就不準家人再接近那扇緊閉的院門,雖然這毫無理由的禁令聽起來有些專制,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應了他的忌諱——沒幾天那男人就得急病死掉了,死狀十分悽慘。因為死者只是新制學校的小教員,而他妻子又堅持說是傳染了某種惡疾,便也沒鬧出更大的風波,當天半夜那屍體就被運到城外燒掉了。敏行永遠記得新寡未亡人蒼白的容顏——在那奇寒徹骨的冬夜,以近乎冷酷的眼神看著那佈滿紅斑的醜陋屍骸,反覆地說著“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的日本女人,就是珠錨。
同樣,敏行也永遠記得那一夜訥言凝望珠錨的眼神——分明帶著強烈的嫌惡與排斥,卻怎樣也無法移開視線,就像無神論者初次看見窮形盡相的地獄變圖時歎為觀止的表情。從那一刻起敏行就決定抹煞這種眼神——他承認即使只有一半的血緣,訥言和自己在本質上卻相似得驚人,不過次弟應該更接近現世的幸福,不像自己身上,揹負著不可告人的昏暗秘密。
回應兄長的指責,訥言也跟著壓低聲音:“日本……大哥你不也剛從日本留學回來嗎?珠錨說她病得都快死了,又沒了丈夫,有點可憐呢。不過她那丈夫在我們學堂裡動不動就打人,可惡得要命|Qī+shū+ωǎng|,他得急病死了大家都很開心啊……”突然變得饒舌是訥言想結束談話的先兆,這一點敏行再清楚不過了,他一把抓住想乘機擠進家門的二弟:“她還有閒情繡花?什麼可憐不可憐的,既然病得不行又死了丈夫,就該快點滾回自己的國家去!”
訥言冷不丁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也許有想回去也回不去的苦衷啊。”說著他抬頭意味深長的注視著兄長,“比如說她……是妾呢?”
敏行拉緊訥言的手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幾顆暗紅色的豆粒順著藍布棉袍後襟的皺褶滾落在青石地面上,發出類似盛夏驟雨前奏般的沙沙聲。發覺那是大冬餘下的赤豆時,訥言回頭疑惑的看兄長,敏行卻轉過身並不解釋:“快點回房去,讓鹿鳴看見又有話說了!”慣於陽奉陰違的次子便順從地踏進覆滿衰草殘菊的蕭索庭院,因為素性風雅的父親早已捨棄塵世去寺廟長齋的緣故,缺少整理的院落顯得格外荒涼。
“站住!”聽到兄長髮出的切齒的語聲,已經走上簷廊的訥言連忙回過頭來,卻發現敏行並不是在呵斥自己;似乎早已習慣兄長這種不時發作的怪異行為,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此刻,穩重的長子正凝視著空蕩蕩的門口,深鎖眉頭……
新鮮醬菜還散發著幹荷葉包的清香,這對物資匱乏的平民餐桌來說是相當難得的奢侈品。可當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從妹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正在用早粥的敏行頓時覺得連這稀罕的美食也變得味同嚼蠟了,他放下筷子,啞口無言的注視著坐在對面的妹妹鹿鳴。
“‘讓鹿鳴看見又有話說了’!真不敢相信,哥哥居然會對那個傢伙這樣說!”鹿鳴口角噙著冷笑,那燃燒起來一般的深邃黑眸完全遺傳自過世的母親,每當被這雙眼睛凝視著的時候,帶著冰渣的潮水總會慢慢浸沒敏行胸口。
被瞪得有些心虛的長兄尷尬的轉過視線,看著妹妹古意盎然的寬袖口上繁複的刺繡滾邊,但這徒勞的努力只能讓敏行更為深切地想起一針一線刺出這些花紋的母親。母親來自一個日趨沒落卻頑固保持著毫無理性的自尊的家族,對於迫於生計而嫁給身為小商人的父親這一點,母親在潛意識裡始終懷著一種愧對自己姓氏的負疚。當得知丈夫有外室的訊息後,這位倨傲的婦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