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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裂帛之聲,不是仙鄉的音訊;那是褒國的少主,不是崑崙的使臣。褒姒霎時醒了,原來自己還是自己,和這裡的每個人一樣,拖著卑汙沉重的皮囊,永遠不可能白日飛昇。
可為什麼幻景消失了,夢境還在延續呢?那位縹緲天人一般的青年站在溪邊,微微俯下身,朝著溪流中的少女伸出了手——
午後的陽光透過明淨的樹葉,垂下金綠色的水晶簾,溪流上躍動著明明滅滅的光斑。被雲霓般的絹帛環繞,洪德和褒姒就這樣彼此凝視著,如同風煙和月華的一度相逢……
珦君的庭院裡,甜蜜的花香在呈現出夏日徵兆的微風裡醞釀,每雙眼睛都在凝視著那對彷彿存在於倒影中的男女,因此沒人能聽見,那充塞於天地間的無形猛獸醒來時的巨大欠伸……
“您好像對枝微末節都很瞭解嘛!”守園人停止敘述後,琢磨若有所思的感喟起來。他抬頭尋覓著對方的表情,卻只看見一片謙卑的幽暗。可能是因為侵襲過來的寒意吧,這位旅行者又一次打了個冷顫,忙把杯中的薄酒一飲而盡。
“聽說洪德少主親自傳授褒姒歌舞禮儀,前後一共三年。”琢磨轉動手中的空杯,“教養一個王妃,三年並不太長;但營救身陷囹圄的父君,三年卻……”
聽出這明顯的暗示,守園人冷笑一聲:“這三年中洪德少主教導新妃,倍極辛苦,但卻從未與她有過一句私語。那時我都在場,所以樁樁件件都看得一清二楚……”
聽出對方有些動氣,琢磨不動聲色的換了個話題:“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終於明白中宮褒姒為什麼那麼喜歡裂帛之聲了。也難怪現在弄到國將不國——就為了聽那個聲響,她日夜命人撕裂絹帛,每天運出宮外的殘絲堆得像雲山似的,都成了鎬京一景啊!”
“哦?客人你也聽聞過中宮的佚事?”
“可不是!”琢磨拿過酒壺自己斟了一盞,“洪德少主送新妃入鎬京時,我恰巧碰見了朝貢的依仗,那時我看見的事情,你不想聽聽嗎……”
——覲見前日的潔齋選在城外的野宮,祓除不祥的儀式過後,便是殘春的長閒,永晝彷彿看不到盡頭地延續著,可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經到黃昏了。
從略高的渡廊上看過去,暮色中鄰近的村落淹沒在一片荼蘼花海中,矮小的草屋像頂著錯了時節的積雪,縷縷炊煙正從雪下裊裊上升。對於鄉野間長大的褒姒來說,這原本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景緻,但因為洪德看得出神,她也就跟著在一旁靜靜觀望。從來都是這樣,他們站在離對方最近的地方,卻始終沒有一句傾談,所有交流必須透過某種媒介——舞樂、調香、修容、步態、應對——盛放在這些風雅而精緻的容器裡,某些東西反而更加鮮明的呈現出來,遠比用語言表述來得清澈透明。而此刻,那些春天盡頭的荼蘼便成了容器之一。
入宮的吉時良辰不斷迫近,遠處雪樣的繁花,也許是傳遞在褒姒與洪德之間,最後的容器了……
這三年的歷練雕琢來對於褒姒來說,如同拂去美玉上的一縷纖塵,改變的只是肉眼可見的表面,反倒是洪德少主像完全變了個人。三年前他的綽約仙姿更多停留在意態的層面,如今卻已靜了下來,完全沉澱入骨髓,彷彿風煙俱寂後,殘留散發著幽雅餘香的蒼白灰燼。
這三年裡,洪德是褒姒唯一的導師——一開始是新巧時髦的技藝,漸漸的,竟然教授起了早已失傳的上古樂舞。看到那些珍貴的秘技被他信手拈來,連第一流的樂官們都瞠目結舌,更加堅信這位少主根本就是天仙化人;但褒姒偶爾投向洪德的目光,卻越來越像圓月拋灑在冰層上的寂寥清輝……
嘔啞的村樂突然打破了黃昏寧靜,宮牆外的土道上漸漸出現一行人影,零星點綴的紅衣表示那是一支迎親歸來的隊伍。這些人顯然是當地的鄉民,衣著寒磣、髮髻蓬亂,自得其樂地奏著不成腔調的音樂,邁著醉酒似的步伐迤邐走近野宮。
像被針刺了一下,褒姒流露出輕蔑的神情,轉身想退回室內,卻被洪德阻止了:“請您不要離開,仔細看看那位新娘。”
這種毫無情緒的說教從未像此刻這樣激怒過褒姒,她優雅的揚起頭,動作裡已經有了妃子的威嚴:“您要我從村婦身上學什麼呢?”
洪德不倦地注視著宮牆外:“學您一直在努力學習的東西——如何做舉世無雙的美人。”
褒姒輕移衣袖掩住唇角,凜然的媚態在嫵媚雍容中盪漾,這個動作象徵著不屑一顧的冷笑。可以說是喜怒不形於色吧,以舉手投足傳達微妙情緒是她的天賦,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