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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四出尋覓麼?35
神人
文老的諸多身份中,“神人”最能匯總他的各種身份,也最富於這個時代的精神。變世從來就是神人的高產田,更何況是要變成一個市場社會呢。中國舊時代每到易代之際,各種怪力亂神連同假皇叔假太子便紛紛登場,顯示出民間社會巨大的“山寨”潛能。近代亦一亂世,各種款式和版型的神頭鬼臉真是琳琅滿目。新中國由亂而治,嚴厲的社會控制之下,神人幾無立錐之地,不多的一點殘餘和苗頭都被那塊“壞分子”的青石板死死鎮住。記得1960年代我們衚衕裡一個老太太,聽說從前就有過“仙姑”的經歷,她將偷偷縫製好的龍袍穿在裡面,買張票混進故宮,趁人不備脫了外罩爬上丹墀去垂簾聽政,結局就不用說了。不過神人屬野草飛蟲,生命力旺盛,一場雨過後便會不擇地而出。到心禁鬆弛、制度破損的*後期,就經常能聽到或見到一些神乎其神的江湖人物,嘴裡無奇不有,腳下路子四通八達,從軍區司令的千金到電影院看門的,他好像都能調動,儼然一方的及時雨宋公明。他們大多還做著買賣,當時叫“投機倒把”,合作方應該是一大二公邊緣處的社辦企業。到了改革開放,社會由緊收而怒放,那場面讓人想起《水滸》開篇的近尾處:
那一聲響亮過處,只見一道黑氣,從穴裡滾將起來,掀塌了半個殿角。那道黑氣,直衝到半天裡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面八方去了。
八方中應時而起的神人,我印象裡最早的有海燈法師。法師雖然根性上未必適合佛門,36但畢竟是削了發受了戒的,好歹也算清淨過——我是指內心。他的《少林雲水詩集》有些篇什記其毛時代行腳四方的經歷,其中一首原文不記得了,大意是挑著擔子走到峨眉半山腰處,歇口氣轉過身,發現明月滿懷,一思與境諧,表裡澄澈。怎奈後來一變天,商業文化的兩位力士電視銀屏和晚報副刊三下五除二,便把老僧改裝成了紅塵裡的積極分子,37可憐修行了多半輩子,末了竟幹起弄虛作假的勾當,38足見心由境造,還是唯物主義厲害。接下來就是“氣功大師”的出山了。這些“大師”或“宗師”起初大多來自“天下不亂蜀先亂”的四川以及過去難民流人前往的“關東”。1984、85年氣功由養生健體向“特異功能”急轉直下,與中國改革大潮從農村包圍城市幾乎同步。記得1983年我練習馬禮堂先生的六字訣,一日在中山公園西側聽他跟粉絲們講:“最近都在說‘發外氣’,哪兒有什麼‘外氣’?我昨天碰到郭林郭老師,問她‘你有外氣麼’?她說‘我沒有你有麼?’我們都沒有外氣!”時隔一年,等社科院再請馬老來演講氣功,他的說法就變了:“海軍有個副司令讓我給他發外氣,我說這點小事還用得著我麼,派我小徒弟兒過去給他發發就行了!”39到1980年代中後期,市場社會天風浩蕩,吹得億萬張慾望小紅帆飄飄欲仙,躍躍欲試——誰也不想當扁舟了,快艇也沒多大意思,都想改當風箏扶搖直上。一時間,巫婆神漢風靡大江南北,誰不想練得絕技到人民銀行、中國銀行附近去“意念搬運”、“隔牆取物”呢?中國社會一時間成了各色神蹟、各種神功、各路神人的盛大廟會。那些年氣功惹出的案子本來不少,但公安幹警都隨著“自發功”東倒西歪,破案能力自然要大打折扣。40再後來,到了1990年代中期,氣功已不滿足於舉辦廟會而是要充當廟堂了。在黨票徹底淪落為只能買進不能賣出的特種股票的情況況下,在宗教管理局治下的耶、釋、道諸教明明一頭撞盛世懷裡卻沒認出盛世的情況下,中國社會也只好把“*”的信仰改建工程暫時承包給張宏寶、*那些無照攤販了。張、李等人,三分靠自己膽大敢開方、七分靠人民病急亂投醫,純粹是被時代的攪屎棍攪成誰也沒料到的角色。這樣的角色,如何能領導從氣功到宗教的歷史躍進呢?果然他們還沒跳到白蓮教的高度就犯了事。事到臨頭,這些“神人”拔腿跑下神壇。跑得快的,跑到美國接著做神人。跑得慢的,跑到牢裡改行做犯人——沒聽說他們有誰用意念把自己“搬運”到大牆外頭的,無論是穿牆還是翻牆。市場經濟白溝階段上這撥神人中最神的神人,就這樣淡出了中國社會大舞臺。他們的社會基礎也一鬨而散,各奔東西:求心安的去了大雄寶殿或天主堂;想發財的去了證券交易所;要健體而沒錢的去了街心花園溜早,有錢的則去了健身俱樂部做舍賓、普拉提、body pump什麼的。
文懷老及五種人(11)
文老不及張宏堡、*他們“神”;他沒有活了九百歲的師傅,也沒有讓羅鍋當場筆挺的法力。文老沒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