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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地吞嚥冰冷的雪,吸吮雪水,他的嘴唇不住的顫慄,但仍舊面露微笑,他鼓足最後的力氣,眼睛裡閃爍出拼搏和兇惡的光澤。他舉起手槍,開始瞄準了。
“側著身子,用手槍擋住身體。”涅斯維茨基說道。
“您擋住吧,”甚至連傑尼索夫也忍耐不住了,他向自己的敵手喊了一聲。
皮埃爾面露遺憾、後悔和溫順的微笑,束手無策地叉開兩腿,張開兩臂,挺起寬闊的胸膛,筆直地站在多洛霍夫面前,憂鬱地望著他。傑尼索夫、羅斯托夫和涅斯維茨基眯縫起眼睛。與此同時,他們聽見了槍聲和多洛霍夫的兇惡的喊聲。
“沒有射中!”多洛霍夫喊了一聲,軟弱無力地俯臥在雪上。皮埃爾猛然抱住自己的腦袋,向後轉,踩著深雪往森林裡走去,大聲說出令人不懂的話。
“糊里糊塗……糊里糊塗……!死亡,……與謊言……”他皺著眉頭重複地說。涅斯維茨基叫他停住,把他送回家去。
羅斯托夫和傑尼索夫把負傷的多洛霍夫送走了。
多洛霍夫合上眼睛,默不作聲地躺在雪橇中,對人家所提出的問題,他一言不答;但是駛入莫斯科後,他忽然甦醒過來,很費勁地微微抬起了頭,一把抓住坐在他身旁的羅斯托夫的手。多洛霍夫那完全改變了的、突然顯得非常興奮而溫和的面部表情使羅斯托夫大吃一驚。
“嘿,怎麼啦?你覺得身上怎樣?”羅斯托夫問道。
“很糟!可是問題不在那裡。我的朋友,”多洛霍夫用若斷若續的嗓音說道。“我們在哪兒?我們在莫斯科,我知道。我沒有什麼,不過我把她害死了,害死了……這一點她經受不了。她經受不了……”
“是誰呢?”羅斯托夫問。
“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我的天使,我所崇拜的天使,母親。”多洛霍夫緊緊地握住羅斯托夫的手,哭起來了。當他稍微安靜後,他對羅斯托夫詳細說,他和母親住在一起,如果母親看見他死在旦夕,她是受不了的。他懇求羅斯托夫到她那裡去,叫她思想上有所準備。
羅斯托夫先一步去履行他所接受的委託,使他大為驚訝的是,他了解到多洛霍夫這個好惹事的人,多洛霍夫這個決鬥家在莫斯科和他的老母與那個佝僂的姐姐一同居住,他是個非常和順的兒子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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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近來很少單獨地和妻子會面。無論在彼得堡,抑或在莫斯科,他們的住宅中經常擠滿了來賓。決鬥後的次日晚上,他像平常一樣,沒有走到臥室裡去,而是留在他父親的那間大書齋裡,伯爵別祖霍夫就是在這裡逝世的。
他半躺半臥地倚靠在長沙發上想睡一覺,好忘掉他所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卻辦不到。那種思想、感情和對往事的回憶忽然在他心中湧現出來,以致於他非但不能入睡,而且不能坐在原地不動,他不得不從長沙發上一躍而起,邁著疾速的步子在房裡踱來踱去。時而他腦海中想到,在結婚之後,初時她常袒露雙肩,疲倦的眼神充滿著激情,但是他同時想到,多洛霍夫在宴會上露出的那張俊美的放肆無禮的分明地含有譏諷意味的面孔頓時在她近側顯露出來,他腦海中又想到,當多洛霍夫轉過身來倒在雪地上時,他的那張面孔依然如故,只不過顯得慘白、顫慄、極為痛苦而已。
“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呢?”他捫心自問,“我打死了一個情夫,是的,我妻子的情夫。是的,真有其事。為什麼?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因為你娶她為妻的緣故。”內在的聲音答道。
“可是我有什麼過失呢?”他問,“過失就在於你不愛她而娶她為妻,你既欺騙了自己,也欺騙了她。”於是他清楚地回憶起在瓦西里公爵家裡舉辦的晚宴結束後的那個時刻,那時他說了一句不是出自內心的話:“Je vous aime.①一切都是由此而引起的!那時候我感覺到,”他想道,“那時候我感覺到,這不是那麼回事,我還沒有說這句話的權利。其結果真是如此。”他想起他度蜜月的光景,一回憶往事就漲紅了臉。尤其使他感到沉痛、委屈和可恥的是,他回想起在婚後不久,有一次,上午十一點多鐘,他穿著一身絲綢的長罩衫,從臥室走進書齋,他在書齋裡碰見總管家,總管家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禮,他向皮埃爾面孔、他的長罩衫瞥了一眼,微微一笑,彷彿在這微笑中表示他對主人的幸福深為讚美。
①法語:我愛你。
“我多少次為她而感到驕傲,為她的容貌端莊、為她在社交場合保持有分寸的態度而感到驕傲,”他想。“我為自己的家而感到驕傲,她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