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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鄧世清生活走向的大幅度改變(我不想用“墮落”這個詞),還是令我這個他舊日的老友吃了一驚。
在我的印象中,鄧世清這個人雖然有點喋喋不休,話太多,但心術並不壞,心也不“硬”,所以對他毅然舉起器械將姬飛打得爬不起來(或者就是打得“雞”飛狗跳),我當時聽說後還是有點不能相信,直到從醫院探望姬飛出來,才確信真是這傢伙所為。
一個原本還算純潔的年輕人,為何七八年時間,變得如此不堪?我找不到答案。我不禁回想起我們一塊兒相處的那些美好的歲月。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覺得鄧世清就像粘在我身上的一塊嚼過的口香糖,甩都甩不掉。我這裡所說很長一段時間,就是指我在袁家溝中學的十年。在這十年中,我倆關係最“鐵”的一個階段,就是我與柳如眉戀愛以至於初婚的那些日子。
就像當初鄧世清狠心地拋棄了王小梅一樣,中師畢業後,周華芳也狠心地棄鄧世清而去,鵲飛別枝。鄧世清說他當時簡直有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此後,鄧世清戀愛一直不很順利。他的前提條件是要找一個像周華芳那樣的城市女孩。可城市女孩的眼睛都像二郎神楊戩的眼睛那樣長在額頭上,怎麼會看上一個中師畢業的農村中學教師呢!何況他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被女孩子視作“殘疾人”。鄧世清惟一的特長是愛好文學,舞也跳得不錯,後來和他交往的那些女孩大都是跳舞時認識的。每到寒暑假,他回到紫雪城大都泡在舞場。那時跳舞十分流行。可那些女孩和他相處一段就不願意了。那些女孩乖巧得很,分明是她們自己不願意了,卻對鄧世清說是她們的媽媽或者爸爸不願意了。每次失戀後,鄧世清就拉著我喝燒酒,酒喝高後涕淚滂沱給我背誦幾首拜倫雪萊或者普希金葉賽寧的詩。誦畢便用葉賽寧說過的一句話反覆安慰自己:別難受,別折磨自己。一切都將過去,猶如輕煙飄過白色的蘋果林。一次喝醉酒後,他竟拍著我的肩膀說出一句振聾發聵的話。他說:“在河,你說七十年代末期、八十年代初期咱們搞文學還可以理解;可八十年代末期人們都開始搞錢了,咱們還在搞文學;人們搞完錢又開始搞女人了,咱們還在搞文學;你說咱哥們兒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傻!”這個醉鬼當時竟猛地扯了一把我的衣領,然後手一軟,腦袋一偏,便醉得不省人事,只是眼角慢慢滲出兩滴淚珠。
我倆的文學夢就在這次喝酒後結束得乾淨利索,從此再不談文學。
我和鄧世清情感的沸點是在我和柳如眉結婚的婚禮上。那是1988年冬天,至今我都記得十分清楚。我結婚鄧世清跑堂端盤子時,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在食堂摔倒,當場將眼鏡甩出去。這傢伙總是在關鍵時候讓人“大跌眼鏡”,給人們平添一些笑料。
我結婚的1988年前後,紫雪城年輕人結婚在飯店包酒席的還不多。那時工資低,掙的錢少,結婚時大都是請一個有點名氣的廚子,再請一些幫手,自己做酒席。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省錢。可見那時人們的生活水平距現在還是有很大差距。我當然也不例外,早在結婚前十天,便叫來一幫同學朋友幫忙,將婚宴定在市技工學校的一個學生食堂來做。當時恰好是寒假期間。那時年輕人結婚,大都在暑假或者寒假,學校放假,去學校包學生食堂容易。
我請來的七八個幫忙的同學朋友中,鄧世清是最賣力的一個。他顯得特別興奮,好像不是我結婚,而是他結婚。舉行婚禮的前兩天晚上,我騎腳踏車來到技工學校。那幾天,我主要負責佈置新房,做酒席這一攤全部交給鄧世清打理。我來到技校,見燈火通明的食堂裡,只剩下鄧世清一個人。他當時正十分專注地用燒紅的火柱燙一顆碩大的豬頭,散發出一種極其難聞的味道。走到身邊他才發現我,扭回頭對我說:“買來的豬頭毛沒褪盡,得重燙一遍。”我這才發現地下襬著十顆豬頭,其中有八顆已燙乾淨,他正燙著的是第九顆,第十顆還沒有燙。我俯身將燙過的和沒燙過的作了比較。燙過的確實幹乾淨淨,耳根旁、嘴唇邊、包括鼻孔裡都收拾利索了,白白淨淨像女人的屁股蛋子。而沒燙過的那一顆角角落落裡全是毛,有些地方甚至有很多毛。“還有二十隻雞,我也重新拾掇了一遍。”鄧世清向前邊一指,我才發現案板上還放著二十隻褪得乾乾淨淨的雞。我當時心裡有點感動,站在那兒和他說了半個鐘頭話。他和我說幾句話,將燒紅的火柱從爐膛裡抽出,“噝”一下就在豬頭上燙起一股白煙,那股難聞的氣味直衝我鼻孔。我屏住呼吸以手扇煙退後幾步,待煙霧散盡後再趨前和他說話。到我十一點多鐘準備離開時,他已將第九顆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