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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管局的黃金時代從此一去不返。只有當工人上訪的時候,市委書記和市長才會想起還有這麼個部門。市委書記對市委秘書長說:“趕快叫閻水拍來一下,他這個玻管局長是怎麼當的?”秘書長忙打電話叫閻水拍。閻水拍便急忙帶上陳奮遠和姬飛坐車往市委或市政府趕,有時也帶朱鋒和牛望月。當然每次都有趙有才,趙有才哈著腰跟在閻水拍後面。閻水拍局長若是一輛小汽車的駕駛員,趙有才就是這輛小汽車的後備箱。閻水拍局長的公文包、喝水杯、各種彙報材料全在這個後備箱裡,閻水拍局長要什麼,就伸手在後備箱裡取什麼。不過閻水拍局長從未帶過餘宏進。局裡的同志都知道,這兩個人一向是方枘圓鑿,尿不到一個壺裡。閻餘二人有趣得很,就像一個對眼兒的兩隻眼睛,一隻眼睛朝這邊張望的時候,另一隻眼睛卻總是朝那邊張望。
有一次閻水拍局長去解決上訪問題,竟被一個婦女吐了一口唾沫。這個婦女指著閻水拍局長鼻頭罵:“你這個老滑頭,每次花言巧語把我們騙回去,便丟下不管了!承諾給我們解決這問題,解決那問題,屁一放就啥事也沒了!你說你說話是不是約等於放屁?!”
被這個婦女大庭廣眾之下羞辱這件事對閻水拍局長刺激很大。直到幾年後我調到局裡工作,一次閒談時對我說起這件事,閻水拍局長臉上還氣咻咻的,並且端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我當時急忙拎起熱水瓶給閻水拍局長的水杯裡添滿水,並且顯出一臉憤怒的表情詛咒那位婦女:“真是個潑婦!”隨即又安慰閻水拍局長:“這種潑婦你根本沒辦法跟她講理!”然後又說:“當時其他人哪兒去了?如果我在場,怎麼說也要搶先一步擋在閻局長您前邊,和那潑婦理論!”我這樣表白時,剛顯得有點平靜的閻局長復又氣咻咻地說:“那次是姬飛和趙有才跟我去的,我被人家圍攻,他倆倒不知跑哪兒去了?趙有才這傢伙,平時能說會道,可一和上訪工人對話,舌頭就不知被誰咬了一截,真是那種苗而不秀的銀樣鑞槍頭,關鍵時刻派不上用場!”
玻管局成為市政府眾多部門裡一個垂手侍立的小丫環,閻水拍局長自然再無可能升任市委副書記或副市長。退而求其次,去競爭那個市政協副主席,又像關雲長一般敗走麥城。閻水拍局長從此對市裡主要領導有了一肚子氣,工人再上訪時便不再出面,隨便打發一個副職去。後來副職一個個也不願去了,只能由趙有才主任出面應付著。趙有才主任一個人有時不敢去,便帶上馮富強。我調來之後,又順手扯上我。每次去應對上訪問題,趙有才主任就讓我走在最前邊,他跟在我後面。就像當年那些貪生怕死的國民黨兵,縮著腦袋跟在美製坦克後面向我陣地衝鋒。我壓根兒沒想到,我到玻管局工作後,很快成為局裡的一輛坦克,抵擋那些上訪工人射來的唾沫。
在我們玻管局這間大辦公室裡,共有九個同志在一起辦公。趙有才主任單獨一間辦公室,就在閻水拍局長門對面。我們玻管局這棟辦公樓是一棟東西向的樓,閻水拍局長的套間在東邊,趙有才主任的辦公室和我們這間大辦公室在西邊。閻水拍局長的辦公室和趙有才主任的辦公室就像一對情投意合的情侶:向前走一步就可以接吻,退後一步仍然含情脈脈四目相“望”。而我們這間大辦公室和趙有才主任的辦公室則像一個人的兩隻眼睛——總在一個平面上,一隻難以看到另一隻。
第六章
夏天的時候,閻水拍局長將薄薄的白色門簾一挑,喊一聲:“有才!”趙有才主任立即殷勤地答應著,弓著腰從自己的房間跑出來,轉眼之間就躥進了閻局長辦公室,像一隻十分敏捷的小兔子。一會兒他從閻局長辦公室出來,就會走進我們這間大辦公室。閻水拍局長若是一個人的一隻胳膊,趙有才主任便是另一隻胳膊。閻水拍局長那隻胳膊擺一下,趙有才主任這隻胳膊就會趕忙跟著擺一下。而趙有才主任若是一個人的一條腿,我們大辦公室裡的九個同志就是另一條腿:趙有才主任向前邁一步,我們就趕快得跟著向前邁一步。
趙有才主任走進大辦公室時,腰比進閻局長辦公室時要直起來一些。他站在門口掃一眼,便會吩咐其中的一位去做某件事情,而這件事情則是閻局長剛才交辦的。不外乎列印某份材料,去市委、市政府參加某個會議,或者派一個人隨市裡的某某檢查組到各縣檢查工作。事情佈置完了,趙有才主任的目光會從門口開始,在每張辦公桌上挨個逗留。見誰不在辦公室,他就會問:“馮富強哪兒去了?”或者“李小南今天上班沒來?”或者“怎麼不見魚在河?”其他同志便告訴趙有才主任:馮富強被某某副局長叫走了,李小南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