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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塊地,還是由你種吧,一年隨你給我幾石租子。”他低著頭,沒說什麼,就答應了。搬到侯殿魁的兩間破屋去,算是看在一家人面上,沒要錢。從此侯忠全不再唱戲了,也不說故事。有好些年他躲著村上人,他把所有的勞力都花在土地上。他要在勞動之中忘記他過去的事,他要在勞動之中麻木自己。一年四季,侯殿魁常來找他,他就也常去幫忙。他不願計較這些小事了,能做的他就去做。母親也常去幫忙做飯做針線。到秋後把上好的糧食也拿了去,自己吃些壞的。侯殿魁總讓他欠著點租子,還給他們幾件破爛衣服,好使他們感謝他。
侯殿魁更是個信佛的人,常常勸他皈依天帝;家裡有了說善書的人,便找了他去。他有時覺得有些安慰,有時更對天起了怨懟,覺得太不公平了。正在這時,好像就對他這種怨恨來一個懲罰似的,他的孩子又因為出了天花死了。他的生活就更沒有了生氣,村子上就好像沒有了這麼個人。直到他母親又替他找了個媳婦,這才又和人有了來往。這媳婦不漂亮,也不會說,他對她也很平常。可是這個窮女人卻以她的勤勞,她的溫厚穩定了他。他又有了孩子,他慢慢才又回覆到過去的一種平和的生活了。他不再躲著人,甚至有時還講故事。不過不再講楊家將,也不講蘇武牧羊,他卻只講從侯殿魁那裡聽來的一些因果報應,拿極端迷信的宿命論的教義,來勸人為善。他對命運已經投降,把一切都被苛待都寬恕了,把一切的苦難都歸到自己的命上。他用一種贖罪的心情,迎接著未來的時日。什麼樣的日子都能泰然的過下去,幾十年來都是這樣的生活著,他全家人都勞動,都吃不飽,但也餓不死。他不只勞動被剝削,連精神和感情都被欺騙的讓吸血者俘虜了去。他成為一個可親的老頭兒,也就常成為一個可笑的老頭兒了。
今年春上,大家鬥爭侯殿魁,很多人就來找他,要他出來算帳。他不肯,他說是前生欠了他們的,他要拿回來了,下世還得變牛變馬。所以後來他硬把給他的一畝半地給退了回去。這次他還是從前的那種想法,八路軍道理講得是好,可是幾千年了,他從他讀過的聽過的所有的書本本上知道,沒有窮人當家的。朱洪武是個窮人出身,打的為窮人的旗子,可是他做了皇帝,頭幾年還好,後來也就變了,還不是為的他們自己一夥人,老百姓還是老百姓。他看見村子上一些後生也不從長打算,只顧眼前,跟著八路後邊哄,他倒替他們捏著一把汗呢。所以他不准他兒子和這些人接近,有什麼事他就自己出頭,心想六十多歲的人了,萬一不好,也不要緊,一生沒做虧心事,不怕見閻王的。但他在臉上卻不表示自己的思想,人家說好的時候,也只捻著鬍子笑笑。他明白,一隻手是擋不住決了堤的洪水的;但他並沒有料到,這氾濫了的洪水,是要衝到他家裡去,連他自己也要被淹死的。
22 儘量做到的一致
不愉快的夜晚過去了。當張裕民回家以後,這三個工作組的同志是曾有過爭辯的,但並不劇烈。文采同志以他的冷靜,忍受了他們的率直。由於他在人事上的老練,也沒有一定要堅持自己的意見,同時他也為著要把工作搞好,為著大家團結,文采同志是做到從未有過的寬容。雖然他並未被說服,也沒有取消對他們的成見,但表面上總算一致,沒有什麼隔閡。
早飯以後,這院子裡又熱鬧了。李昌帶了黑板報的稿子來,又帶來了他們在春天編好的一個梆子戲劇本。楊亮替他修改稿子。胡立功拉著二胡,他就唱起梆子來了。接著,村幹部又都集合在這裡了。文采同志向他們徵求意見,想從幹部中能解決一切問題,卻又不能分別他們意見的是非,因為缺乏真實的材料作為依據,他要他們醞釀鬥爭物件。於是他們又吵成一片,又笑成一片;當他們意見不同的時候,他們就吵著,如同那晚在合作社:張正典和李昌對李子俊的分歧,張正典和程仁對顧湧的分歧。後來他們說到侯殿魁的花花牛的事,全體就笑了,侯殿魁把公款買了一個花牛,說是自己的。他們又說起侯殿魁在村子上設一貫道,趙全功還說自己也去磕過一個頭,他學著侯殿魁的神氣說:“荒亂之年,黎民遭劫,入了道,可以騎烈馬上西天嘛!……”趙全功這麼一說,把大家說得高興了,又要他背誦真言,趙全功便念著:“雙關竅,無太佛彌勒,子亥相掐懷中抱,阿彌陀佛……”李昌便告訴文采他們,今年春天鬥爭老侯的時候,老侯說有病,不肯來開會,後來硬把他拉了出來,趙全功還打了他一耳光,說害了他,騙他入了道。他們又提到江世榮,又覺得他已經被鬥過了,甚至有人還以為他現在態度好。不知是誰提出許有武的狗腿子王榮,說去年就有人要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