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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沒鬥成;今年春上,區裡同志說鬥爭目標不能太多,又放鬆了他。許有武當大鄉長時,什麼事都是他跑腿,後來許有武到新保安搞煤炭組合,他也去幫他做事,兩隻狗眼,可勢利呢。他兄弟是個殘廢,他佔了他的財產,卻不給他吃好的,也不替他聘老婆。大家把他說了半天,可是後來一查他的財產時,原來他到如今還是個窮漢,勉勉強強連中農也算不上,他的殘廢兄弟也不過三畝半坡地,又不能勞動,全靠他養著呢,這怎麼夠得上條件呢?但大家認為仍須要徹底鬥爭和徹底清算。
這個會開得很長,人名提得很多,凡是有出租地的或土地多的,凡是當過甲長的,都提到了,材料也談出了很多,可是沒有結果。這些人都應該被清算,分別輕重,但似乎在這之中,找出一個最典型的人來,這個人是突出的罪大惡極,是可以由於他而燃燒起群眾的怒火來的就沒有。這些村幹部每當提到一個人的時候,似乎都夠條件了,但一詳細研究,就又覺得為難。他們說:“咱們村上就找不出一個像孟家溝的陳武。”陳武過去剋扣人,打人,強姦婦女,後來又打死過區幹部;陳武私自埋有幾桿槍,幾百發子彈;陳武和範堡的特務在地裡開會,陷害治安員,這些事都是有證據的,老百姓都知道。老百姓一知道這人該個死罪的時候,他們就什麼也不怕,大家就把他往死裡鬥。暖水屯就沒有一個這樣的惡霸,也沒有像白槐莊的李功德那麼大的地主,有一百多頃地,建立過大夥房。假如暖水屯有那麼大的地主,那麼多的地,每戶都可以成為中農了,還怕大家不肯起來?他們算來算去,怎麼也找不出一兩個為首的人來,到下午他們就散了。文采同志要他們到老百姓裡面去打聽,現在暫時不做決定;假如真的沒有,也就不一定要鬥爭。幹部們一聽這話,氣就更鬆了,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們只得退出來,又準備今天晚上的農會去了。
文采同志在他們走後,寫了一個彙報給區上,徵求區上的意見,卻並未給任何人看,他把它夾在一個記錄本子裡,等有機會的時候,叫一個民兵送到區上去,自己便又一個人,預備這天晚上的時事講述了。他覺得胡立功反對他講話,真是可笑:“農民什麼也不知道,你不講給他聽,他不明白,他如何肯起來呀!胡立功只希望有一個熱熱鬧鬧的鬥爭大會,這不是小資產階級架空的想法嗎?”他也承認自己是缺乏經驗的,但他也不承認他們的見解會比他高明。他們的微薄經驗,有什麼重大價值呢?沒有總結過的經驗,沒有把經驗提升為理論,那都是片面的,不足恃的。他承認他們比他會接近群眾,一天到晚他們都不在家,可是這並不就等於承認他們正確。指導一個運動,是要善於引導群眾思想,掌握群眾情緒,滿足群眾要求,而並非成天同幾個老百姓一道就可以了事的。毛主席完全瞭解中國人民,提出各種適時的辦法,可是他就不可能成天和老百姓一起。所謂群眾觀點,要融會貫通的去了解,並非死死的去做。只有這些幼稚的人,拿起一知半解,當《聖經》看呢。但他還是原諒了他們。他覺得他們都只能是半知識分子和半工農分子,兩者都有點,兩者都不夠,正因為兩者都不夠,就很難工作了。文采覺得自己還是要同情他們,在工作上也需要團結他們。這麼想來,文采就比較坦然於對他們的讓步了。
後來文采同志感到一個人在屋子裡很寂寞。他很想知道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們在搞些什麼,而且這群村幹部們又在搞什麼,他們究竟怎樣想呢。於是他放下了筆,一個人踱到街頭上來。
23 “下到群眾裡面去”
街上靜靜的,巷口上坐了兩個女人,嘰嘰喳喳在談話,看見文采同志走過來,就都停住了,四個眼睛定定的望著他。文采同志心裡想,女人們總喜歡說閒話,她們為什麼大白天跑到巷口上來說話呢,也不做活?兩個女人等他一走過,便又嘰嘰喳喳起來,文采聽不清,也聽不懂,好像這次正說他自己,他只好裝做完全不知道,轉過巷口,向北走去了。他走到街頭上,看不見一個認識的人。戲臺前的槐樹下,有一個西瓜攤,四五個老頭子蹲在那裡,他們並非買西瓜吃,就像守候著什麼人似的。豆腐坊裡面伸出一個年輕女人的頭,特為來看他,又掉轉臉去向裡面說什麼。文采一時不知向哪裡走才好,去買西瓜吃,也不好,他便踱到黑板報跟前。那上邊的稿子他曾在早上看過的,他便又從頭讀一次。那字寫得很工整,整齊,李昌曾經說過那姓劉的教員很好,有一筆不壞的字。他一面讀著稿子,一面就想著那幾個老頭一定在看著他的後影,那個豆腐坊也許伸出兩個人頭了。他並不怕這些人看他說他,可是總不舒服。他便又離開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