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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雪庭不由暗自感嘆。也就是那上古傳說中才提到的猖神才有此神通吧:甚至連作為仙官的季雪庭,都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被它直接拉入了幻夢之中,甚至還被它窺見了昔時記憶,並且以之為基礎重現了往事。
想來那幻夢的作用便是撼動心神,若是道心不堅,恐怕早在他飲下毒酒的那一刻便會心智潰散,被永遠納入幻境之中再也無法甦醒了。
只可惜,就像是季雪庭先前說的,即便是猖神所構建出來的完美幻境,對於修行無情道的他來說,都不過是一戳就破的傀儡戲而已。
真正的難題反而是在幻夢破碎之後……
以季雪庭如今所知所感,這玩意的厲害之處,似乎並不僅僅是在操控人心這一點上:在看到猖神而微微分神的那一瞬間,季雪庭眼前忽然晃過幾縷黑絲。
他頓覺不妙,連忙向後躍去。
下一刻,他周身劍光四溢,凌蒼劍自行護主,斬斷了數道企圖纏上他的黑絲。如此這般又過了片刻,他才隱約覺得身體有異,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腹部竟然已經多了一道長長血痕,如今整片衣衫都已經被染得通紅。
光只看那傷口便可猜得到,若是方才季雪庭躲閃不及時,現在恐怕都已經被攔腰截斷化為兩段了。
更可怕的是,那猖神發動攻擊時候竟然是那麼無聲無息,看似飄逸,實則迅捷無比,竟然連他都未能避開。
“這是來真的了?”
季雪庭脫下外袍,隨意系在腰間,權當包紮了那駭人傷口,隨後便冷冷嘆道。
隨著季雪庭的心念神動,他手中的凌蒼劍劍體也在這一瞬間變得澄澈透明。冰冷的雪光從劍刃上緩緩流瀉而出,季雪庭的目光也在這一瞬間變得格外冰冷和漠然。之前一直包裹在他身上的那名為“溫柔”的偽裝在這一刻盡數褪去,剩下的只有一具冰霜傀儡般的人形。
偏偏就是這樣的他,劍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快,更鋒利,更恐怖——
瑩白的劍光似流星,似冰瀑,似北地最狂亂的風雪,以驚人的勢態化為一片冷光呼嘯著襲向了院落中的怪物。
在這一刻,似乎整個世界都已經被季雪庭的劍所籠罩。
任何人,任何怪物,都逃不過那把冰刃劍。
然而……
劍光掠過猖神之後,那隻怪物的身形微微潰散了一瞬,隨即便又重新凝聚成型。它依舊站在原地,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身上蔓延開來的黑絲似乎變得零落一些,透出了下方微微發光的面板。
季雪庭目光一凜,本想要看清黑絲之下猖神的真身,奈何此時那隻怪物似乎也已經察覺到了季雪庭的不好惹,身形一晃,便如同煙雲一般朝著小院之外漆黑的曠野飄去。
季雪庭皺了皺眉頭,立刻提劍去追,結果還沒有來得及跨出幾步,茅草屋內忽然鬼魅一般閃出了一道人影——
“對不起……對不起……阿雪,是我不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口中不斷喃喃低語,表情哀傷絕望到了極致,月色之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黑沉沉的宛若枯井。
季雪庭只看看了他一眼,便嘆氣道:“我都說了,這種把戲實在沒用啊。”
很顯然,今天被猖神拉入噩夢之中並不僅僅只有季雪庭一人,此時時刻,就跟所有在關鍵時刻跑出來礙手礙腳,阻擋主角幹正事的配角一樣,宴珂儼然已被猖神所控。
不然的話,這位世家公子也不會連說話時語氣,乃至於對季雪庭的稱呼,都與三千年前的晏慈一模一樣。
最糟糕的是,那宴珂清醒時候不過是一弱質貴公子,如今深陷噩夢之中動作卻變得格外鬼魅飄逸。季雪庭原本是想要繞過他去追那猖神,結果一時不察,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宴珂近了身,然後便被一把抱住。
季雪庭掙了一掙,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沒能掙脫對方桎梏。
“對不起,我再也不會做那些事情了,你原諒我好不好……讓我待在你身邊……別的什麼都不求,我只想待在你身邊……”
最可恨的是,季雪庭越是掙扎,那宴珂就將他抱得越緊,一身怪力到不知從何而來。
他不停地重複著道歉和懇求的話語,姿態卑微到了極致,也可憐到了極致。若是換個人來,看到此情此景,怕是鐵石心腸也忍不住牽動昔日情愫,為著這少年此時情態而心軟。
季雪庭低頭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
……然後便倒轉劍柄,乾淨利落地把這位貴公子給敲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