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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爬上窗臺,一翻身就到了窗外,我像個耗子般藉助於桑樹的隱蔽在瓜地裡穿行摸索。第一天我就收穫不小,摘了起碼七個瓜,還有一對“雙胞胎”瓜,白皮,聞起來一股甜香。我把它獻給了父親。
這樣的美好時光並沒有堅持到父親出院回家,我的所有快樂與幸福在一九七八年的八月二十一日(陰曆七月十八)這天嘎然而止,命運在這裡走出了它的分水嶺,帶著我泅向苦難之海。
這一天和往常沒什麼兩樣,我和父親早早起床,手牽手在晨曦中沿著醫院裡的泥土路溜達了一圈。我穿著白襯衫,帶著紅領巾,還興致勃勃地唱了一首《東方紅》,父親連聲叫好,我驕傲得臉都紅了。回到父親的宿舍,煤油爐上熬的粥剛好稀稠得當,於是我和父親就著母親醃製的酸鹹菜吃了早餐。接著就是我做作業的時間了,父親則雷打不動地去醫院的醫務所打最後一個療程的針藥。
父親臨走時,用他那伸不直的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慈愛地囑咐:“萍後,好好做作業,我一會兒就回來,中午我做雞蛋麵給你吃。”哦,雞蛋麵!我最喜歡吃的。父親就在我的滿心期待中揹著手走了。
那天的太陽紅豔豔的,一早就已顯示出了它的灼熱威力。父親是迎著初升的陽光走的,他那天穿著一件肩頭打了一個三角補丁的淺灰襯衫,短袖,父親瘦瘦的兩隻手臂就從寬寬的袖管裡伸出來,像兩根枯瘦的樹枝在背後交握著。因為頭髮落光了,父親戴了一頂舊黃軍帽。他就那樣散步似的往醫務所去了。在他拐彎時還回頭看了看我,遠遠地衝我做了個寫字的動作,微笑著走過一叢萬年青,不見了。
我耐下心來寫作業,但是,雞蛋麵的誘惑時時讓我心猿意馬,我都忘記上一次吃雞蛋麵是什麼時候了,在家裡,母親一向是不做雞蛋麵的,那些雞蛋不是賣了換油鹽醬醋就是送到父親這兒來了。雞蛋麵,雞蛋麵,我多麼嚮往那一碗香噴噴的雞蛋麵呀!我不時看一眼天上,盼望太陽快一點到頭頂,那是吃雞蛋麵的時間。
暑假作業裡有一個命題作文《暑假裡最難忘的一件事》,我毫不猶豫地決定寫父親和他的醫院,香瓜和雞蛋麵。這天我心情很好,我在作業本上鄭重地寫下第一行字:“今年暑假,我是在醫院裡度過的。”我正在醞釀下面的字句,忽然,有個父親的病友急急走來,匆匆對我說:“你爺叫我來拿席子。”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捲了父親床上的竹蔑席子,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叔叔拿走了席子,一點不祥的預感和猜測都沒有。
太陽終於在我的望眼欲穿中滾到了頭頂,可父親並未及時回來,我開始焦急不安,我開始心神不定,我開始埋怨父親。我把作業一推,跑到路邊去張望。遠遠的我看見醫務所門口有很多人,獨獨沒有父親瘦長的身影。我想跑過去問問有沒有人看到我父親,又怕父親知道了責怪我。
就在我惶恐不安時,一個小女孩顛顛地跑過來,她就是剛才來拿席子的叔叔的女兒,我倆一起鑽過醫院的香瓜地。她一邊跑一邊衝我揮手喊:“不好了,你爺打針打昏過去了!”打針打昏了?什麼概念?我一點不懂。
小女孩拉過我,我就在她的牽引下一路狂奔,其實是那個小女孩拽著我跑。到了醫務所,許多病人一見我就要抱我,我都九歲了,幹嘛要抱我?我開始隱隱覺得不妙,我掙脫每一個懷抱,堅決要衝進醫務所。要抱我的人改成了攔我,我再也顧不得面子與矜持,我大喊:“爺!爺!”又有人來阻擋我,並說:“你爺在睡覺,一會就出來。”我急得跺腳,粗暴地推開每一個人,從大人的胯間鑽進了醫務所。我看到了什麼?
醫務所的病床上躺著一個不知是誰的人,從頭到腳蒙在一塊白布下。其他一個人都沒有。我顫顫地輕輕地叫了一聲“爺”,沒有人應。我又大喊了一聲“爺”,還是沒有人應。父親在哪兒?
有個人進來要拉我走,哄我說帶我回去下雞蛋麵吃,我張牙舞爪,拳腳相加,並兇狠地咬了那個人一口,隨後“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我想只要我一哭,父親不管躲在哪兒,他都會出來的。但是父親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我驚惶到了極點!父親去了哪裡?為何不回應我的哭喊?
我到底被大人們弄出了醫務所,一路狂哭不休,我不知道父親去了哪兒,一句招呼都沒有,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不見了,我恐懼萬分。父親還說要做雞蛋麵給我吃,難道他忘了?我心底更深的還是恐懼,我不知道父親出了什麼事,竟然連見都不見我了。
我在醫務所的外面不顧一切地哭喊著“爺、爺”,我像小無賴一樣在抱我的大人懷裡扭來扭去,紅領巾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