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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這債就清了。
祁建梅和我一般大,精瘦的,又兇,姑奶奶我是絕不肯叫的。祁建梅就吊住我的書包,逼我叫。我委屈、驚嚇不過,“哇”地一聲號啕大哭。祁建梅怕了,立馬和其他同學作鳥獸散,留下我癱在陽光正午的泥土路上孤苦無助地放聲大哭著。
後來是母親聞訊趕來,將我拉回家。母親得知原由後,沉著臉從褲腰處的口袋裡掏出一分錢紙幣,拉著我到祁建梅家還了。回來的路上,媽媽警告我:你給我記住,以後不準向任何人借錢借東西!這件事給我印象深刻,一直刻到現在,輕易不敢負債。
如果用植物來比喻那時的我,狗尾巴草應該是最恰當的——它在農村隨處可見,人和動物都不喜歡它,但它總是倔強而卑微地生長著,任何雪雨風霜都不能使它徹底枯萎和滅絕。
在我上二年級時,母親又患了一種容易昏厥的毛病,她有時正好好地吃著飯,會突然往後一倒,人事不醒,呼吸微弱。母親第一次發作時我以為她不行了,和妹妹嚇得哭叫不已。近鄰們聞聲而來,有的掐人中,有的往母親嘴裡灌水,母親嗆著了,便咳嗽著悠悠醒來。這一招我學會了,後來的若干年,我就是用這種土辦法搶救過母親無數回。母親對我感激不盡,總說她的命是我給的。
很多個夜晚,我守著昏昏然的母親不敢入睡,怕她昏厥後得不到及時搶救而永不醒來。我一邊守著母親一邊就著煤油燈看課本,長夜漫漫,從小我就習慣了在黑夜中思索或閱讀。那些課本也成了孤寂的寒夜中惟一讓我感到溫暖和不再害怕的精神撫慰。我總是等到母親睡到發出均勻的鼾聲才放心地睡覺。長此以往,老師還沒有教到的課文我都超前讀完了。當老師剛開始講新課文時,我已會將新課文倒背如流,作業也做得整齊正確,老師很驚奇,視我為“神童”,並號召同學們向我學習,但沒人得知我的成績包含有多少心酸。
在學校裡,我獨來獨往,沒有朋友和玩伴,惟有學業令我揚眉吐氣。
也許是與生俱來,也許是父親的遺傳,我的聰慧全體現在了學習上。從一年級起,我一直是班級裡的學習委員,作文尤其優秀。深得老師們喜愛,紛紛預言我是上大學的料。三年級時,班主任要我跳級直接上五年級,母親拿不定主意,去醫院和父親商量,結果父親不同意,他希望我腳踏實地一級一級地上。
轉眼就是我三年級的暑假,我的心情無與倫比的歡欣,因為我這個暑假將要在父親身邊度過。他的病情據說已經得到控制,再過半個多月,就可以出院回家了,這真是一個令人振奮的訊息。父親捎話回來說這個季節正好桃子和香瓜都熟了,他的病房後面就是一塊香瓜地,那塊香瓜地成了我最嚮往的天堂。
暑假一開始,母親就帶著我和美華去了醫院。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父親了,他看上去一副健康的樣子,禿髮的頭上戴著帽子,眉毛和睫毛是不會長出來了,但我已習慣父親這種另類的清秀。
父親在醫院門口迎接我們,我和美華搶著叫“爺”(蘇北農村方言,即父親),父親極慈祥地一手牽一個女兒,滿臉柔情。一路上不斷有人和父親打招呼:“趙夕貴,你的丫頭來啦?”父親答:“是呀,來啦!”父親的笑容像泡過的茶葉,舒舒展展。
我沒覺得這個夏天有什麼異樣,醫院裡的梔子花祥和而平靜地開放著,幽幽散發著陣陣清香。我的心情好得無法形容,我天真地想:我一定能過一個非常快樂的暑假。
母親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妹妹回家了。母親臨走關照我:“萍後,你要好好照顧你爺,過半個月,我跟你大伯來接你們回去。”
我快樂地點著頭,這是一個多麼光榮而又美好的任務。我牽著父親的手目送母親牽著妹妹的手回家去。和無數個夏天的清晨一樣,這天早晨天高雲淡,空氣中飄著梔子花的濃香。母親揮手讓我和父親回宿舍去。而父親堅持要等母親走到拐彎看不見為止。父母的恩愛讓懵懂的我有一點點的感動,那一種溫馨與美好的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
母親和妹妹就這樣毫不設防地走出了父親的視線與生活。父親和母親一定都把希望寄託在不久後的相聚上了,所以離別沒有任何傷感與留戀。由於要趕在太陽昇高之前回到家,母親的步子甚至有點急促,對於不久後的災難一點預感都沒有。我也是。
父親所住的醫院很大,有十來排平房,每排平房後都有一塊栽著桑樹的園子,桑樹園裡種著香瓜。我只要翻過父親病房的窗戶就可以偷偷去摘香瓜了。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我用兩隻凳子壘起來放在窗臺下,我先爬上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