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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一個人坐在田壟上,風從田野上輕柔地吹來吹去,感覺很愜意。我不想回家,就坐在田壟上想心事。
天在很高的地方幽幽地藍著,地在很近的腳下深深地黃著,而我如此渺小無助。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看到,在那個秋天的黃昏,那個落寞地坐在田壟上的小女孩,怎樣無望地攥著鐮刀,悲傷著自己的悲傷。
逃離家門是在猝不及防中來臨的。
這是一天夜裡,睡著的我忽然被一陣打鬥聲驚醒,楊東啟又在打母親。我從床上跳下來,撲過去就咬楊東啟死死掰住母親手的手,楊東啟吃痛甩手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母親趕忙護住我,母親的勇敢是我前所未見的,我為母親擔心。果然,楊東啟立即衝過來扭住了母親的手指,母親痛得尖叫一聲蹲在了地上。美華也驚醒了,怯怯地蹲在母親身邊小聲哭。我絕望極了,我們母女三人今天絕對在劫難逃了。
楊東啟拍拍胸脯,惡狠狠地說:“敢頂撞老子,老子看你們活得不耐煩了!老子一生沒怕過什麼人,把老子惹急了,人都敢殺!老子這就回去拿一把殺豬刀來,不信教訓不了你們!”說罷,推起腳踏車就出門了,臨走還反鎖了大門。他的家在楊莊,離我家大約五公里左右路程。
當楊東啟的腳踏車鈴聲漸漸聽不見了,我們母女三人才一下子絕望地抱頭痛哭。哭了一會,母親抹把淚說:“萍後,你趕快帶美華跑走。等楊東啟回來,不是死,也是殘。你們先跑到二隊幹姨媽家躲一躲,再叫幹姨媽想辦法送你們到她的親戚家去,楊東啟不一定找得到。”
我抱住母親:“媽,你呢?”
“我反正一條命遲早會送在這個魔鬼手裡。我就跟他拼吧!你們趕快從門縫裡鑽出去。”我死活不肯,一定要母親和我們一起走。母女三人就這樣擁抱著,痛哭著。
直至多年後,我偶爾和一些朋友談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朋友甚至半信半疑:“是你的親身經歷嗎?怎麼像電影小說?”我不再堅持著解釋。這本來就是我個人的經歷,與別人的信任與懷疑無關。
值得慶幸的是母親最終還是和我們一起逃了。我們合力卸下了門板,出來後我們又合上了門,屋裡的煤油燈還點著,照著一屋子的淒涼。我和妹妹就在母親一手拉一個的牽扯下跌跌撞撞地奔上了逃亡之路。
此時已是下半夜,一輪慘白的月牙兒照著我們驚惶的身影。一層淡淡的霧氣籠罩著寂靜的曠野,曠野裡有著薄薄的寒意。我們是從門前小麥地的田壟上走的,穿過小麥地就是一片桑樹林。此時的桑樹上已經沒有好吃的桑葚了,葉子也已不再蔥蘢。這就是我曾經採過桑葉、吃過桑葚的桑樹林嗎?黑夜裡它如此肅穆蕭索,像在為我們的逃離表示哀傷。
一棵樹樁戳了我的腿,有一刻的劇痛,我沒吭聲。我想一定流血了。我的第一滴血流落在我的逃亡路上,這使逃亡更具悲壯色彩。我一邊奔逃一邊戀戀不捨地回首那個黑暗中沉寂的家。家像一個蒼老的老人,固守著我的悲傷與歡樂。
就這麼離開生與斯長與斯的家了嗎?是否還有歸期?我的書包也沒帶,我是否還能回來上學?我們要逃到哪裡去?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楊東啟會追過來嗎?……
我就這樣一邊疲於奔命一邊思慮問題。我悲哀地想: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哪個十一歲的女孩此刻正奔波在倉惶的逃亡路上呢?
永遠記得那夜的驚慌與恐懼,淒涼得刻骨。
記憶中再沒有比那夜更黑的夜了。那一夜,我不清楚到底走了多少路,我的腳上磨起了血泡,雙腳痠痛無比,似乎那路會一直遠到天上去。妹妹最後實在走不動,是我和母親輪流揹她走。到了天已經放光的時候,母親終於帶我們來到了她的外甥女、我的紅英表姐家裡。紅英表姐嫁在二十多公里外的郭元鄉,平時極少來往,母親說楊東啟不認識表姐家,這裡應該很安全。
紅英是我小舅舅的小女兒,舅舅去世得早,從小就是母親帶大的,與母親感情極深。表姐生有三個孩子,表姐夫勤勞致富,小家庭倒也殷實。
表姐救了我們。至今我對錶姐一家感激不盡。
可母親在到達紅英表姐家的第二天便不知去向。
我驚恐到極點,在表姐家的房前屋後到處尋找母親。表姐家屋後有密密的蘆葦蕩,我以為母親藏在裡面,鑽進去呼喚尋找,失魂落魄。
表姐緊緊拉住我,悄聲告訴我:“你媽去安徽了。等她在那邊落下腳,馬上回來接你們姐妹倆過去。”
安徽?安徽是哪裡?母親為什麼要去安徽?我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