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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無賴?所以眾人都埋怨魏道士可惡,容留無籍之人,穢汙聖殿。叔寶聽見,又惱又愧。正無存身之地,恰湊著單員外來了。
雄信帶領手下人到東嶽廟來,要與故兄打亡醮。眾會首迎出三天門來道:“單員外來得正好。”雄通道:“有甚說話麼?”眾人道:“東嶽廟是我潞州求福之地,魏道主妄自擅奪,容留無賴異鄉之人,穢汙聖殿,不堪瞻仰。單員外須要著實處他。”雄信是個有意思的人,不作福首,不為禍先,緩言笑道:“列位且住,待我對他講,自有道理。”說了自主殿來,叫手下去請魏法師出來,自己走到兩旁遊玩。只見鍾架後盡頭黑暗裡鐧光射出,雄信上前仔細一看,卻是一對雙鐧,草繩捆倒在地。雄信定睛看了,默然半晌,便問眾人道:“這兵器是那裡來的?”眾道人齊聲答道:“這就是那個患病的漢子背來的。”
雄信忙欲再問,只見魏玄成笑容滿面,踱將出來,向雄信作了揖。雄信便問道:“魏先生,舍親們都在這裡,談論這座東嶽廟,乃是潞州求福之地,須要莊嚴潔淨,以便瞻仰。今聞先生容留什麼人住在廟中,作踐穢汙,眾心甚是不喜,故此特問先生,端的不知何等樣人?”玄成從容道:“小道出家人,豈敢擅奪。只因見這個病夫,不是個尋常之人,故此小道也未便打發他去。又況客中患病,跌倒殿上,小道只得把藥石調治,才得痊安。出於一念惻隱,望員外原情恕罪,致意列位施主。”雄信忙問道:“殿角的雙鐧,就是那人的兵器麼?是那裡人氏?”玄成道:“山東齊州人。”雄信為叔寶留心,聽見“山東齊州”四字,嚇了一跳,急問道:“姓什麼?”玄成道:“那月初二日,跌倒在殿,病中不能開言,有一張公文的批迴上,寫單名叫秦瓊。及至次日清楚,與他盤桓問及,表字叫做叔寶,乃北齊功勳苗裔。”雄信忙止住介面問道:“如今在那裡?”玄成把手一指道:“就在這間耳房裡住下。”雄信攙著玄成的手,推進側門裡來,忙叫手下人:“快扶秦爺起來相見。”手下人三四個在鋪上抓尋,影兒也沒有一個,雄信焦躁道:“難道曉得我來,躲在別處去了不成?”一個香火道:“我剛才見他出殿去小解,如今想在後邊軒子裡。”雄信見說,疾忙同玄成走出殿來。
原來叔寶虧了魏玄成的藥石,調理了十四五日,身中病勢已退,神氣漸覺疏爽。是日因天氣和暖,又見殿上熱鬧,故走出來。小解過,就坐在後軒裡,避一避眾人憎惡。只見一個火工,衣兜裡盛著幾升米,手裡託著幾扎乾菜走出。叔寶問道:“你拿到那裡去?”火工道:“幹你甚事?我因老孃身子不好,剛才向管庫的討幾升小米,幾把乾菜,回家去等他熬口粥兒將息將息。”叔寶見說,猛省道:“小人尚思考母,我秦瓊空有一身本事,不與孝養,反拋母親在家,累他倚閻而望。”想到其間,止不住雙淚流落。見桌上有記帳的禿筆一枝在案,忙取在手。他雖在公門中當差,還粗知文墨,向粉壁上題著幾句道:
囗虎驅馳,甚來由,天涯循轍?白雲裡,凝眸盼望,征衣滴血。
溝洫豈容魚泳躍,鼠狐安識鵬程翼?問天心何事阻歸期,情嗚咽。
七尺軀,空生傑,三尺劍,光生筐。說甚擎天捧日名留冊,霜毫點
染老青山,滿腔熱血何時瀉?恐等閒白了少年頭,誰知得?(右調
寄“滿江紅”)
叔寶正寫完,只聽見同烘烘的一行人走進來。叔寶仔細一看,見有雄信在內,吃了一驚,避又無處避得,只得低著頭,伏在欄杆上。只聽見魏玄成喊道:“原來在這裡!”此時單雄信緊上一步,忙搶上來,雙手捧住叔寶,將身伏倒道:“吾兄在潞州地方,受如此悽惶,單雄信不能為地主,羞見天下豪傑朋友!”叔寶到此,難道還不好認?只得連忙跪下,以頭觸地叩拜道:“兄長請起,恐賤軀汙穢,觸了仁兄貴體。”雄信流淚道:“為朋友者死。若是替得吾兄,雄信不惜以身相代,何穢汙之有?”正是:
已成蘭臭合,何問跡雲泥。 回頭魏玄成道:“先生,先兄亡醮之事,且暫停幾日,叔寶兄零丁如此,學生不得在此拈香,把香儀禮物先生都收下了,我與叔寶兄回家。待此兄身體康健,即到寶觀來還顧,就與先兄打亡醮,卻不是一舉而兩得?”吩咐手下:“秦爺騎不得馬,看一乘暖轎來。”
其時外邊眾施主,聽見說是單員外的朋友,盡皆無言散去了。魏玄成轉到鶴軒中去,將叔寶衣服取出,兩匹潞綢,一件紫衣,一張批迴,十數兩銀子,當了雄信面前,交與叔寶,雄信心中暗道:“這還是我家的馬價銀子哩。”叔寶舉手相謝,別了玄成,同雄信回到二賢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