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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看他們的生活方式,看那原本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也屬於我的一切。
而我,今天的我,呆立在南方炎炎烈日下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汗諾日美麗之湖的我,到底算是什麼呢?
在學校去的那條砌滿了石階梯的路也毫無變動,只是覺得出奇的狹小。
記憶裡那些階梯又寬又平滑,放學的時候總是蹦跳著往下走,遇到姐姐和她們的同學走在前面的時候,我就會大聲地一路叫著姐姐的名字,一路追了過去。
太陽好大,直直地射了下來,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條狗跑過來對我吠叫幾聲,看我不怕它,也就很知趣地退開了。
學校分邊那塊山坡還在,只是樹長高了,把整塊草被遮住,原來的馬纓丹都沒有了。地上堆了很多落葉,好象很久沒人去過的樣子,我心裡開始疑惑起來,雖然說是剛放暑假,總不至於荒涼到這個地步吧。
走到學校正門前面的時候,才明白了為什麼剛才會有那隻狗來警告我,這裡確實已經是一個荒涼的被棄置的地方了。
大門鐵柵是緊鎖的,有一張佈告貼在門邊,說是學校已經搬到駱克道去了,請來賓去新址接洽,並且請不要進入這幢私產的房屋之內。
去年來香港的時候,是聽說老校長已經去世了,好象他的孩子沒有什麼興趣來繼續辦下去。一但是,我沒有想到今天走了這麼遠的路到了學校門口卻不能進去。
站在鏽蝕的柵欄之前,我往門裡探視,左邊是我四年級的教室,再過去是弟弟上過的幼稚園。右邊是福利社,有一次從父親掛在櫃子裡的衣服口袋裡偷了十塊錢,拿去買五毛錢的東西吃,福利社的小姐找了我一大堆錢,我正在往回拿的時候被經過的姐姐看見,她什麼也沒說地走開了,可是我知道她會在晚上告訴父親。那一整天在學校裡我什麼事也沒辦法做,手總是伸進口袋握著那堆錢,手心裡都是汗。
那天晚上是怎麼面對的我已經忘記了,只是從此以後沒敢再犯同樣的錯誤。
有風吹過來,把山坡上的樹吹得沙沙作響,我轉身離開,忽然間很強烈地想念起三十多年前那個小小的身影,和她所收藏的那些瑣碎的憂愁與快樂。
沿著我兒時放學回家的階梯一層一層走下去,開始有淚水沿著眼眶邊緣浮了上來。
在畫畫和寫東西的時候,我總是希望有個好的開始。
尤其是寫詩,我總是不斷修改,但是又不願意在紙上留下任何修改的痕跡,於是總是反覆謄抄,只要錯了一個字,就重新再開始。
我喜歡在一張潔白的稿紙上,用深黑的墨水一個字一個字端端正正地寫下去,每一行的排列也都要完全照著計劃來,所以,一首詩終於寫成之後,桌子底下總是堆滿了廢棄的稿紙。
從香港回到臺北的那個晚上,母親微笑問我:〃你沒有回灣仔去看看?〃
站在床邊的我,竟然不敢據實回答,含糊地說了一兩句就把話岔開去了。
到了夜裡,一個人坐在桌前,淚水才止不住地滴落了下來。
難道生命真的沒有辦法修改,真的只能固定在一個又一個錯誤的格式裡了嗎?
媽媽,人的一生只能有一次童年,為什麼我不能生長在汗諾日美麗之湖的旁邊?
媽媽,在你病榻前沒能說出來的話,此刻正一句一句橫便在我的胸中我的喉間。
媽媽,我不但回到灣仔,回到我以前的家,以前的學校,我甚至在這一天的正午時分找到了以前和您一起去買菜的那個街邊的市場了。那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事,沒有想到在轉過一個街角之後、我就回到了三十多年以前的那個菜市場。那條窄街,那些攤位、那些攤販、那些菜蔬的顏色與氣味,那些人群的聲音與形象,媽媽,一切都和三十多年前完全一樣,甚至還包括那夏日正午令人目眩的陽光。
媽媽,我沒有任何招架的能力,胸中在霎時充滿了依戀與懷舊的情緒。媽媽,我沒有辦法。雖然,照您的說法,那五年多里,我們只是客居在香港而已,但是,那時間,那五年的時間,卻是我生命裡的一段無法替代無法修改無法重新再來的童年啊!
當您牽著我的小手慢慢穿過擁擠喧鬧的市集的時候,您一定沒有想到您正在鑄造著我所有的回憶吧?您一定沒有想到,您和父親正在帶引著你們的孩子一步步地逐漸遠離了汗諾日湖。
因此,我永遠沒有辦法對美麗的汗諾日湖產生出我對香港灣仔一條窄街上的菜市場那種相同的反應,雖然,按照原來的計劃,那應該是我的故鄉,在我的記憶裡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