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若是故意摔東西也算對,把米倒在水溝裡也算對了。不說你誤解了孟子,自己有過錯還怪天。”
體仁算被駁倒,沒有話說了。只好說:“你也像你二姐一樣。你長大會教訓人了。”
體仁現在除去對自己妹妹們之外,對別的女孩子都溫柔。銀屏正在他同一個院子裡她自己的屋裡。他回到院裡,到她的屋裡去,看見她正用被單兒蒙著頭。他輕輕掀開被單兒,問她覺得怎麼樣,可是銀屏把臉轉過去。
銀屏說:“你去了那麼久。”體仁看見她擦眼睛。銀屏又說:“剛才我又狠狠的疼了一陣子,現在剛好一點兒。”體仁說:“你不要傷感。今天晚上你的肚子空一下兒,明天就好了。現在你只要喝荷葉湯。明天再請大夫來。”體仁把銀屏用來捂著臉的手拉開,向她說:“我剛才跟二妹辯論《孟子》上一段文章,她們好像都說我不對。只有你瞭解我。天地之間,只有你我互相瞭解。”
銀屏微微一笑。她說:“將來你走了之後,會有些別的人更瞭解你。那時候兒,你還會想到幼年時的丫鬟嗎?”銀屏說話,滿像一個成熟的女人對一個天真無邪的男孩子說話一樣,而說話的聲音之溫柔,簡直使男人心醉。她的話直截了當,沒有一個斯文的女孩子那柔順謙退欲語還休的樣子。她的聲音和麵貌,充分顯示出寧波人的獨特的活力。據說一個寧波小姐若想追求一個上海的男孩子,這個男的就在劫難逃了。而體仁,雖然口才雄辯,體格健壯,內心則像個有女人氣的上海男孩子。正如他剛才所說,他既未曾勞動筋骨,又未曾遭受飢寒,他只是一個軟殼的蛤蜊,銀屏的話使他有點煩惱,因為他對銀屏很真誠。所以他對銀屏說:“你不相信我嗎?我若有一天會忘了你,或是我若口是心非,願一個毒膿包生在我嘴唇上,並且抽搐而死,而且死後下輩子變個驢讓你騎!”
銀屏笑道:“幹什麼青天白日的起這麼重的誓?”“是你逼著我起的!這次是我做人成功的機會,我一定要去。你給我照顧我的狗。我若對你變了心,我回來的時候兒連狗都不如。你可以隨便踢我,隨便咬我,讓我睡在你的床下頭。”
體仁喜愛一切洋東西——照相機、表、自來水筆,好勇鬥狠的外國電影,他還養了一隻洋獵狗,到哪兒帶到哪兒,不過只是由銀屏喂他。體仁不知道怎麼樣對待狗,發起脾氣來,他會用腳踢狗,虐待狗,弄得狗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結果那個狗對銀屏反倒比對真正的主人還忠。現在,他指著狗說:“人的忠誠還能不如狗嗎?”
銀屏回答說:“在聰明上,人比狗強;在忠誠上,人比狗差。並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既然有機會出去,你自然應當出去。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前途。但是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兒回來,現在我已經成年了。即使我願等著你,可是也許情形有變,也由不得我。我若不嫁,變成個黃臉婆,人會笑我說:”你還等什麼呀?‘我拿什麼話回答呢?我若任憑別人擺弄,你回來的時候兒,我的身子不是別人的了嗎?哼!為人莫作女兒身,一生苦樂由他人。“
銀屏嘆了口氣,顯得疼痛的樣子,前額上竟冒出汗來,體仁給她擦。
她又說:“你對我這麼好,我很感激。咱們過去只是亂說。你是天生的主子,我是奴才。人各有命,落生時註定的,一輩子也不能改,我並不是賣給你們家一輩子,總有一天我們家裡人會來贖我,我就得嫁個莊稼漢,回鄉下去,做個莊稼漢的老婆。在你們家,我穿得好,吃得好,這已經是我的福氣,所以將來怎麼樣,還是不說為妙。”
狗叫了一小聲,聞到有吃的東西拿來了。一個僕人掀開門簾,盤子上端著一碗荷葉湯,說:“飯已經擺好了,太太等著您呢。”
“告訴他們先吃吧。這時候兒我怎麼吃得下?”現在他父親不在家,體仁就放肆起來。
女僕走了之後,體仁說:“我餵你。”銀屏就讓他喂。湯不夠甜,體仁起身往廚房去找糖。但是銀屏說:“不要去!留神人家說閒話。”體仁又轉身回來。
於是銀屏又說:“你最好去吃晚飯。我已經好了。表面兒上不要叫人看出來呀。”體仁聽銀屏的話去吃飯,飯後,又回屋裡來。
第二天早晨,體仁對母親和兩個妹妹說,他決定不到英國去了。這是因為銀屏比英國的魔力大。
等父親回來,體仁卻沒有勇氣對父親說不到英國去。
傅先生一天說,“體仁,你最好把辮子剪了,做幾身西服穿。”在當時,剪掉辮子是表示極端維新派。當時多少有點兒危險,因為可能被看做陰謀推翻滿清的革命黨。革命黨都剪去辮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