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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苻堅在馬上還頻頻回望,寸心卻已經決絕轉身,向來處走去,再無回頭。一行人終於策馬而去,寸心背對著他們行在那一片蒼茫的皚皚白雪中,隻影一人,足跡兩行。良久之後,他雙手合什,誦了一句:&ldo;十年三睹怦嚴相,定作金臺上上身。&rdo;一片飛雪凝住了他的黑睫,又如蝶翼振翅,翩翩而去,飛過江河日月,最終融化於修長白皙的指尖。謝玄收回手來,彈去指尖上微末的冰寒溼意‐‐這是江南最後一場雪了吧,此刻班師回京,還來得及主持來年開春的正元大朝。親兵將馬牽來,青驄為他繫上了華麗的大氅,在旁勸道:&ldo;前些時日的潯陽水戰中您落了風寒,至今未愈,現在回建康去,還是換乘馬車吧?&rdo;謝玄一擺右手,翻身上馬,空蕩蕩的左袖在料峭寒風中飄搖‐‐這場出征本是一場意外。孫恩教亂之後,司馬元顯採取招降政策將其同黨分封在交州一帶,任他們天高皇帝遠地鬧去。誰知孫恩死後,其妹婿盧循不甘心龜縮一隅,遂趁東晉大舉北征,討伐南燕慕容超之際,再次起兵造反。以天下制一隅,這本是一場無甚懸念的較量,謝玄甚至不準備動用中央精銳,而以地方軍隊平之。誰知那盧循麾下有一猛將名徐道覆者有勇有謀,尤善水戰,起兵以來連戰皆捷,一舉攻下長沙、廬陵諸郡,威脅江州首府豫章,荊州刺史劉道規救援不及,致使江州刺史何無忌力戰而死,叛軍攻克豫章,沿贛江北上進圖潯陽,欲自此取道進入長江,由水路直下建康。訊息傳來朝野震動,士人皆言盧徐船隊之盛,軍容之威,更有提出立即召回劉裕主力來退敵護京的。主政的謝玄當機立斷地平息了一切流言蜚語,先調姑孰水軍南下,自己則親率石頭城駐軍合兵支援潯陽戰事‐‐北伐南燕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北魏境內戰火紛飛自顧不暇,根本無法照拂同盟國南燕;南燕的大部領土已為晉所有,只剩孤城廣固苦苦支撐;北府軍圍困廣固城也已逾半年,除了慕容超還叫囂&ldo;寧奮劍而死,不銜璧而生&rdo;求個玉碎不降之外,城中早已人心離散。這一當口,謝玄無論如何也不會調回北府軍而功虧一簣。況且他心中明鏡似的,荊州刺史劉道規是劉裕異母兄弟,何無忌是前任北府都督劉牢之的外甥,卻也是老資歷的劉裕一黨,當初劉裕能迅速接手北府軍權他的全力支援功不可沒。若說劉道規的見死不救是有心要卸磨殺驢,其先沒有得到過劉裕的暗中授意與首肯,那是絕無可能。謝玄每每想到這一茬,便難免平添幾分高處不勝寒‐‐軍事也好政治也好,南朝從不缺人才,而是缺人心。越是亂局便越是須要有人站出來穩定人心,潯陽水戰之中,謝玄倉促召集的姑孰水軍力捍樓船數倍於己的徐道覆,並置強弩兵於贛江西岸小山上協同作戰,迫使其於東岸棄舟登陸,又中伏兵而四潰‐‐此乃朝廷對敵之首勝耳。與此同時,再施離間攻心之計,派遣細作潛入叛軍營中,令盧循對徐道覆的猜忌之心更甚,懼其取他而代之,最終盧循藉此機會下令徐道覆撤軍,退回交州。謝玄兵力不足,不能久恃,自然求穩為上見好就收,不會窮追不捨,而且此時盧徐叛軍剛剛戰敗,江州尚有不少餘孽未退,雖然他急著回朝主政,卻也得公開露面,擺足了大勝大捷凱旋而歸的架勢,才能安定人心,縱有小恙,也絕無一路避藏於馬車之中的道理。也因為水軍主力還需留在潯陽坐鎮,此次謝玄自陸路取捷徑懷玉山回京,護送部隊不過兩三千眾,幽暗山林間,卻有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緊緊盯上了這支蜿蜒行進的隊伍,下一瞬間卻只餘寒風拂林、枝椏亂顫。馬蹄憑空踏折了一截枯枝,在寂靜林中尤為刺耳,驚起一行寒鴉撲簌簌地飛去。謝玄皺了皺眉,輕一抬手,全軍登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青驄神情緊張地一勒馬,扭頭驚問:&ldo;謝公?&rdo;謝玄擠出一絲安撫的微笑,鎮定自若地回首命道:&ldo;加派斥候前去探路。&rdo;然而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哨,而後風吹樹動、聚哮聲起,一波波人馬踏著殘雪落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四面八方向此擁聚而來!是徐道覆的伏兵!縱是不同陣營,謝玄也不免為此人擊節一讚‐‐倉促敗退,還來得及算準他急於回京而在懷玉山安排埋伏,果人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