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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謝玄想不到的是,就是這樣一支只能拖滯他片刻的小股伏兵之中,會有一支流矢越過攢動的人頭與林立的刀戟,直直地朝他射來。只是這一次,射中的是他的心臟。他在無數驚呼聲中撒手墜馬,權謀王道、江山天下俱已成為飛煙,眼中所現只剩下與那年冬末一樣的荒郊白雪,卻已物似人非‐‐原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到底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劉裕霍然之間翻身而起,虎目圓瞪精芒一閃,哪裡還有半絲睡意,事實上他和衣假寐還不到一個時辰,軍旅十年,他早已習慣了枕劍而眠,時刻不敢放鬆懈怠‐‐若非如此,他只怕已經死在不久前的那場偷襲之中‐‐他原本以為在獨守窮城,絕望外援的情況下,南燕那些負隅頑抗之輩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然而他再一次錯估了姓慕容的男人的堅韌與頑強,在山窮水盡之時還能組織一場絕地反擊。命大將公孫五樓親率敢死部眾,挖掘地道出城襲營,甚至一度趁晉軍不備攻至帥帳,若非劉裕處變不驚,迅速果決地調動優勢兵力撲滅了這小股偷襲部隊,後果不堪設想。雖明知慕容超是孤注一擲、強弩之末,但他事先根本沒想到北府軍在他的指揮下用去整整八個月的時間還拿不下區區一座孤城廣固!這一次偷襲還是讓劉裕所剩無幾的耐心悉數耗盡,即便將公孫五樓以下所有的南燕俘虜全給當眾五馬分屍也無法平息他心中的焦躁與怒火。帳外再次傳來了方才擾他清夢的問詢聲,劉裕深吸口氣,召見了負責傳訊的親兵,聽罷回稟劉裕陰沉的臉上才現出一絲冷笑:&ldo;告訴南燕尚書令悅壽‐‐既要獻城投降那就給本帥快點!三日之內開啟城門,本帥就饒他一門老小的身家性命,否則他就等著和廣固城所有人等一齊化為齏粉吧!&rdo;親兵領命欲退,劉裕又忽然叫住,頓了頓,方才問道:&ldo;建康近日可有訊息傳來?&rdo;劉裕人在青州,耳目卻時刻掛在建康,先前的盧循作亂,何無忌戰死,他都知道;謝玄不欲調動北伐兵力而不得不親征他也知道。然而他目前收到的最後一道邸報是:朝廷於潯陽水戰擊敗徐道覆,行將班師。謝玄得勝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否則他也不能如此從容北伐而無後顧之憂,可從此之後,再無下文,卻不知怎的,叫他本能地心生陰霾。他總是不自覺地琢磨著此時此刻,那個人,究竟在做什麼?往年開春,正元大朝,朝廷都會有祭禮祀酒賜送出徵的將領,並恩旨嘉獎,然而今年也是遲了快半個月了…親信聞言,茫然地搖了搖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是多少年約定俗成之事,往常也並非沒有過這種情況,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見朝廷敕令。劉裕略感煩躁地斥退了來人,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他要儘快了結南燕戰事,班師回朝!晉安帝元興三年二月初五,劉裕在南燕尚書令悅壽的裡應外合之下,終於叩開了廣固城門,慕容超率數十騎突圍而逃,卻被晉軍生俘,執送劉裕駕前,然而與此同時,劉裕接到了建康傳來的旨令。那是一道通體縞素的訃告‐‐晉太傅兼大司馬謝玄於江州懷玉山遇襲中箭,不治身亡。帝輟朝三日,大舉國喪,賜東園秘器、三公朝服、錢百萬、布千匹以殉;追封其為康樂郡公,諡號獻武。&ldo;大帥!&rdo;眾人一哄而上,圍住了搖搖欲墜的劉裕。死了…謝玄‐‐永遠擋阻著他更進一步的那個男人,死了?最初的天旋地轉過後,劉裕猛地袍袖一揚,將手中聖旨揉成一卷,啪地直指宣使的鼻尖,戾氣十足地喝問道:&ldo;為何不及早報來!&rdo;那使者雖奉皇命而來,卻被劉裕嚇地肝膽俱裂,哆哆嗦嗦地道:&ldo;謝謝公生前親令…下葬之前,封封封鎖訊息,特別是北府軍中不得走漏半點風聲…&rdo;於公於私,他對我難道就沒有任何話要交待?劉裕懵然跌坐,緩緩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臟,彷彿那一箭流矢射中的是他的命脈,傷口不大,卻要命地痛。該死的廣固城!該死的慕容超!竟然浪費了他將近一年的時間!竟然讓他趕不及見他最後一面!而謝玄,這個面冷心狠,對己對人都能絕情到底的男人,臨死之前只怕更想除了他以絕後患。呵…是了,就算見面,他多半還是會端著那張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的臉,冷漠而又嘲諷地道‐‐劉裕,你對晉廷可有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