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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願回想那個經驗,那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老實說,他不想睡著,以免又在夢中見到那個黑域、那個黑暗身影——就是伸出一顆珍珠光芒,小聲說著「來呀」的黑影。
「大師,」他的心思突然轉到另一個題目:「為什麼……」
「睡吧!」雀鷹稍帶不悅地說。
「大師,我睡不著。我想不通您為什麼不解放那些奴隸。」
「我解放他們了呀。那艘船上的枷鎖都解開了。」
「但埃格手下有武器。要是您綁住他們……」
「哦,要是我綁住他們,如何呢?他們才不過六個人,而槳手們和你一樣,都是被鏈住的奴隸。現在這時候,埃格與手下恐怕全死了,不然就是被鏈起來準備當奴隸賣掉。反正,我讓他們自由去戰鬥、或協議。我絕不當收買奴隸的人。」
「但您明知他們是為非作歹的傢伙——」
「明知他們為非作歹,是不是就要與他們同聲一氣?讓他們左右我的行為嗎?我不打算替他們抉擇,也不打算讓他們替我抉擇!」
亞刃啞口無言,深思起來。不久,法師柔和地說:「亞刃,你明白嗎?一項舉動不像年輕人想的那樣,有如撿起而來丟出去的一顆石頭,要不是打中目標、就是錯過目標,然後就完畢了。一顆石子被撿起來,土地因而變輕,拿石頭的手因而變重。把石頭丟出去時,天上星辰以繞行相應。石頭打中或墜落,宇宙都因之改變。整體的均衡,仰賴每項單一行動。風、海、水、地、與光的力量,以及禽獸植物都如此,一切都完好、合宜地搭配著。這一切行動都含括在『一體至衡』當中。舉凡颶風、大鯨魚的號鳴、枯葉的吹落、蚊蚋的飛移,一切行動都在整體均衡的範圍內。我們,既然身為具備力量操控世界、並相互操控的人,就必須學會按照落葉、鯨魚、風的本性去行動。我們必須學會保持那均衡。既然有智力,我們就一定不能輕舉妄動:既然有選擇,我們就一定不能輕率妄行。雖然我擁有懲罰或獎賞的力量,但吾何許人也,怎可隨意把玩他人命運?」
「可是,」男孩對著星斗蹙眉,說:「這麼說來,均衡是靠什麼也不做而達成的嗎?碰到必須採取行動時,即使不曉得行動的結果將如何,當事人也該行動吧?」
「永勿擔憂懷懼。採取行動遠比抑制行動容易。我們人類會繼續行善、及行惡……不過,假如我們內環諸島能夠像以前一樣再度擁王,假如那位君王找法師尋求建言,而我是那位法師,我會對他說:『吾王,不要因為正義、值得讚賞、或高貴而去做某事。別因一件事似乎是好事而去做;只做你必須做,而且別無他途可行的事。』」
他聲音裡有某種質素,使亞刃不由得轉頭看他.他覺得法師臉上重現光輝,望著那個鷹勾鼻、那個有疤的臉頰、犀利的黑眼睛,亞刃注視他時,除了滿腔的愛,還有畏懼。他心想:「他超越我太多了。」可是,亞刃凝目仰望時,終於察覺,這男人的面孔既沒有法術之光,也沒有法術的冰冷光輝,躺臥在每個線條與平面之中的,不過是光亮本身罷了——是早晨平凡的天光。天地間其實有一股比法師的力量更大的力量。歲月對待雀鷹,沒有比對待任何人仁慈,他臉上的線條是歲月的刻痕;而且等日光轉強之後,還面露疲色,並打起呵欠來……
亞刃凝視著、遐想著、思索著,終於入睡了。雀鷹坐在他身旁,觀看曙光和日出,正如一個探究寶物缺陷的人,想找出這個有瑕疵的寶石裡面、這個生了病的孩子內在,到底哪裡出了毛病。
第五章 海洋夢 Sea Dreams
快近午時,雀鷹停止法術風,任船隨西南方向的自然微風航行。右方遠處,瓦梭島南部的山巒遠落在船身後頭,慢慢轉藍、越來越小,成了海浪之上的朦朧波紋。
亞刃醒來。大海在燠熱燦亮的正午驕陽下曝曬著,一眼望去,無盡的海水展開在無盡的日光之下。雀鷹坐在船尾,身上只有一條纏腰布,頭上綁塊像是帆布的頭巾。他輕輕哼著歌,把船梁當成鼓,雙掌輕輕敲擊,打出單純的節奏。他哼唱的歌倒不是什麼巫術技藝、也不是什麼王卿豪傑的讚頌之辭,只是輕快地結合一些沒有意義的字音,很像獨自在弓忒島高山上牧羊的小男孩,為了清磨夏季漫長午後而哼唱的曲調。
一條魚兒躍出海面,當空滑行了數碼之遙,飛越閃光的渦輪葉片上方時,看來如蜻蜓的羽翼。
「我們到南陲了。」雀鷹唱完歌時說道:「人家說,這裡是世上的奇域,魚會飛、海豚會唱歌。但海水溫和,適合游泳。而且我覺得能與鯊魚互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