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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混下去。可我並沒有陳述我的理由。
永隆一條長長的大街延伸到湄公河的岸邊。入夜以後,這條大街總是空無一人。那天晚上,就象幾乎每個晚上那樣,突然停電了。事情就在這個時候開始發生。當我剛踏上這條大街的時候,當花園的柵欄門剛剛在我身後關上的時候,電就被切斷了。於是我拔腿就跑,因為我害怕黑暗。我越跑越快。突然間,我似乎聽見在我身後也有另外一個人在跑。我肯定後面那個人正跟著我的腳步追著我跑過來。我一面跑,一面回頭看。我於是看見:這是一個又高又瘦的女人,瘦得象死人一樣,她邊跑邊笑。她光著腳丫,緊跟在我後面,想把我抓住。我認出她了。她就是鎮上的女瘋子,是永隆的那個女瘋子。我頭一次聽到她說話,她總是在夜裡才說話,而白天卻睡大覺,並且常常在這條大街上,在這個花園門前。她一邊跑,一邊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叫喊。我十分害怕,以至想叫人都喊不出聲來。那時我可能只有八歲。我聽見她那狂笑聲和嚎叫聲。她肯定是在拿我開心。留在我的記憶中的就是這種內心的害怕。要是說這種害怕超越我的理性,超過我的確力,那未免說得太輕了。我當時簡直是魂不附體了。當時如果那個瘋子用手碰我一下,哪怕是輕輕地一碰,我也將會比死去還可憐,我也將會變成一個瘋子。我跑進鄰居的花完裡,我想鑽進屋子裡去,可當我剛爬上臺階的時候,我就摔倒在門前。後來過了好些日子,我仍然心有餘悸,無法敘述我在那天晚上的遭遇。
長期以來,我一直擔心母親精神狀態的惡化——我還不能給她這種病態定性——每當她和她的孩子分離的時候,她就會處於這種狀態之中。我想只有我才知道我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情況將會怎麼樣,而我那些哥哥是不可能知道的,因為他們無法想象媽媽那種精神狀態。
那是在我們徹底分別的前幾個月,當時我們還住在西貢,有一天,天已經很晚了,我們還都坐在代斯達爾街那座房子的陽臺上。杜阿姨當時也在場。我看著媽媽。起初,我有點認不出她來。後來,她的形象突然變得模糊不清,轉眼間她面目全非,連我一點也認不出她來了。突然間,在我的身邊在媽媽那個位置上,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她不是我的媽媽,可她的面貌卻和媽媽頗有相似之處,不過這個女人絕對不是我的媽媽。她的神態有點滯呆,兩眼注視著花園裡的某一個角落,彷彿在突擊探某種緊迫事件的發生。她窨看見了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她身上有一種青年人的線條和目光,有一種由於腆而被剋制住的幸福感,看來她是一個慣於腆的女人。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杜阿姨就坐在她身邊,可是她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現似地。我的確駭不僅在於我對她的描述,她的線條,她那幸福的神態,以及她的美貌,而令我感到吃驚的是她就坐在媽媽剛才的那個位置上,成了媽媽的替身。我非常清楚,誰也沒在媽媽這個座位上坐過,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可是就這麼一個無法頂替的真人卻突然消逝,再也無法呼喚她重新出現。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來頂替這麼一個活人的形象。我神志清楚地看著自己變瘋了。我嚷了起來。我發出一聲微弱的喊聲,我想借助這呼喊來砸碎這個死死凝住著眼前這個虛幻場面的鏡子。鏡子終於粉碎了,媽媽的形象恢復過來了。
我感到整座城市到處都充滿象大街上那個女叫化子一樣的女人,不管是城裡的、鄉下的,暹羅山下的,或者湄公河畔的,她們都是從那個使我害怕的瘋女衍化而來,她來自四面八方。無論她來自何處,最後終於來到加爾各答。小姑娘總是睡在校園裡那些蕃荔枝樹蔭下,而媽媽也總是在身邊照料她,替她治療那雙被蟲咬破、落滿蒼蠅的腳丫。躺在媽媽身旁的,就是本故事中的姑娘。是媽媽把這位姑娘從兩千公里遠的地方帶來的。可現在這位媽媽對姑娘已經感到厭煩,她想把姑娘給人,她說:喏,把她領去吧!她再也不要孩子了。她身邊無兒無女。孩子們全都死去,或被遺棄,不然的話,到了晚年,孩子就成了一大群。那個睡在蕃荔枝樹蔭下的姑娘還沒有死去,她將受到世人的哀悼。
她站在路邊稻田的斜坡上,她大聲嚎哭,放聲大笑。她那仁慈善良的筆,可以喚醒九泉之下的死者,可以喚醒任何願意傾聽孩子筆的人們。有一次,天剛朦朦亮,她就醒過來,於是便起床上路。這一天她動身了。也許由於她看見平原那邊黃色和綠色的天空,她穿越平原。開始朝著大海。朝著大地的盡頭走去。她大步地從森林的斜坡下次下來。這裡都是一些充滿瘴氣的大森林,是氣候炎熱的地區。這裡沒有海上那種令人精神煥發的清風,只有那蚊子成群的嘈雜聲,還有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