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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裡混合了汗臭、烤雞和香菸的味道,今天想起來似乎無法忍受,但當時我是怎樣地感到自由和快活!出門在外,凡事都要拿出成熟老練的派頭,遇到其他學校的男生過來套近乎,我們倆保持矜持,一副“見得多了”的模樣;住十個人一間的旅館,隨身物品牢牢地看緊,決不給小偷鑽空子。當時覺得自己夠成熟,今天回過頭看當時的照片,不禁笑出聲來:那張娃娃臉,簡直像箇中學生,又能瞞得過誰了?
古寺陳碑、名樓故亭,對我的吸引都不大,我偏愛純天然的景緻。如果是山,便希望在不太危險的情況下,手腳並用地攀援——因為我是屬猴的嘛。
就這樣不歇腳地上了黃山天都峰,又一驚一咋地過了險要的鯽魚背,那遮天蔽日的大霧便重重圍住了我們。它調皮地與我們遊戲:我們進一步,它就退一步,但不多,僅僅一步而已,留給我們的永遠是三五米的空間。這其間的竹葉綠得逼眼,每一片都有生命;溼了翅膀的小蟲在墜著雨露的草葉上爬行,像喝醉了酒似的;在看不見的枝頭,有鳥兒在斷斷續續地鳴唱,它們是我們不甘寂寞的朋友;山水嘩嘩地從腳下的石板縫中淌過,卻不知它流到哪裡去了;或許是剛剛經過的瀑布?那是什麼聲音,清脆而鏗鏘,一板一眼,從不亂了節奏,如音樂。那是開山人鑿石階的叮噹聲,在我們的前方,又好像在上方。聲音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了。還是瞧不見人,竟也不以為憾。
只見濃濃淡淡的霧。
我心如洗。
我拚命吸取這溼漉漉的綠色,積攢著,好留給某個乾燥枯敗的日子。
黃山之行在我年輕的頭腦中產生的震撼是巨大的。在按部就班的半封閉的校園裡長到二十歲,我才第一次認識到世界的博大,自然的神奇。從書本上讀來的那些儒、道、釋的學說,全被黃山夏季的雨霧淋染得溼潤而豐厚,再不是乾巴巴的鉛字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深切地意識到,至高的智慧不是頭腦的邏輯,而是心靈與自然的和諧。天人合一的觀念從此深深地植根於我的生命。
身邊的遊客行色匆匆。不少人旅遊的目的彷彿就是按旅遊圖登上每一座名峰,然後抱著歷朝歷代的碑文偶像,拍一堆紀念照。我看到無數雙茫然而空洞的眼睛,也看到無數被丟棄在名勝處的果皮、飲料袋。想到黃山僅僅成為許多人相集中的一個粗略的背景,我當時有說不出的憤慨與悲哀。然而黃山的霧水安慰著我,告訴我它千萬年來所經歷的豈止是愚昧和麻木。我被它的泰然自若的氣質所傾倒,感動得眼淚奪眶而出。
黃山之行,安全正點,使我在父母面前掙足了資本。以後再出外旅遊,他們就不再阻攔了。第二個暑假,我去了海邊。如果說山給了我去征服的慾望,那麼海讓我感到了自身的渺校二十一歲,一個多愁善感的年紀,在夜風中獨坐在海邊亂石上,聽拍碎的濤聲,看搖曳的燈影,想著想不明白的心事,問著答不清楚的問題。希望有壯闊的一生,豪邁的情人,又隱隱地害怕風浪,感嘆人生的難以駕馭。認定未來就像這夜海,誘人而不可測。就這樣忽而豪情滿懷,忽而悲天憫人,絕對的小資產階級情調。怎麼會想到五年後,我跨過了世界最寬的大洋,在地球的另一端找到了心中的愛情,設計了事業的新航線?
臨近畢業,同學們紛紛開始找工作。中外合資的長城飯店的市場銷售部看中我的能力和成績,決定聘用我。如果沒有一個意外的機會,今天的我恐怕已經做了什麼大飯店的什麼經理,帶著職業的微笑,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邊了。
然而,我偏偏遇上了一個走上電視熒屏的機會。
意外的機會
這個機會,便是泰國正大集團結束了與幾個地方臺的合作,轉與中央電視臺共同製作《正大綜藝》。雙方決定要挑選一位有大學經歷的女學生做主持人。當導演辛少英來到北京外國語大學選人時,我被系裡推薦去應試。同去的有三十多人。辛少英開門見山地說,她希望找一個“新面孔”,最好是純情一點的。接著,就讓每位到場的同學都說幾句話,大概算是面試。輪到我,我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幾句,然後說“電視臺為什麼一找女主持人,就要純情型的?我們缺少的是幹練的職業婦女形象”。後來小辛說她當初並沒有覺得我的容貌特別出眾,但這句話說明我是有思想的。於是幾天後,我接到通知去中央電視臺試鏡,生平第一次走進那個有武警守衛的大門。
當我走進化妝間,那裡已經擠了一屋子人,少說也有五十多人,據說這只是第一批。大多數女孩子是戲劇學院或廣播學院的學生,不斷聽她們談起演電視劇的經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