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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的。
狼強悍而狡黠,年紀大一點的大概都聽說過有關它的故事,比如從後面悄無聲息地接近夜行人,突然將兩隻前爪搭在你肩上,趁你受驚回頭的剎那,一口咬斷你咽喉什麼的。但在我們那裡,它似乎沒那麼可怕,至少我印象中如此。
我們一般不喚“狼”,喚“野狗”,這一被弱化了的稱呼表明,沒人把它太當回事。有時姥姥正帶著我在外面玩,遠遠地看見它顛兒顛兒過來了,就會說:“野狗來了,離遠點。”於是領我進屋在門口兜幾圈,再出來,也就不見了。
朋友們送我那個標本,是為了表達他們的敬意;而我收下它卻不止是引以為傲,還因為我知道,這在歷史上曾經作為我們圖騰標誌的大傢伙,如今已經像那條河、那片原始森林一樣,從我所熟悉的草原上消失了。也許按時下流行的話說“蒸發”更準確,因為它們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消失的。
沒有了狼,就只剩下了兔子;再把獵槍給繳了,兔子就成了災。兔子不像狼,沒什麼好說的,成了災的兔子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它們對草原的危害,和狼比起來一點都不差,甚至更厲害。這時人們不免就要懷念狼。
賈平凹前兩年的一部小說,書名好像就叫《懷念狼》。
我把那隻草原狼的標本放在臥室裡,也是為了懷念,但不只是懷念狼,我懷念的是整個兒草原。這種懷念像是一個沒完沒了的夢,卻比夢真實。因為每當我們獨自面對,這隻狼,這隻都市裡孤獨的草原狼,就會透過它尖銳的眼神、矯健的身姿,為我送來遙遠的、我記憶中的大草原氣息。
有時撫摸著它依然柔軟,似乎還散發著體溫的皮毛,我會產生一種幻覺,彷彿我撫摸的不是一匹狼,而就是大草原本身。我會閉上眼睛,想象我的手指正依次掠過那些像雨後蘑菇般星星點點地開放在草原上的蒙古包,那些像雲朵般在遠遠的地平線上湧動的羊群,那在蒼翠的原始森林上空盤繞不去的煙嵐,那在初春的太陽照耀下閃射著萬頃粼光的清涼的湖水,那水上岸邊嘰嘰喳喳、上下翻飛的鳥群,一條大魚“撲喇喇”躍出水面……甚至那冬天肆虐無忌、轉眼就能封門的暴風雪,還有夏日的雷暴,烏雲籠罩著草原像一口大黑鍋,一聲炸雷震撼四野,然後從被狂風壓得匍匐在地的草腰上隆隆碾過……這時我就會氣血湧動,喉頭髮癢,就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吼上那麼一吼。
我曾寫過一首歌,叫《母親湖的淚水》,在這首歌中,“母親湖”正象徵著我所說的那種天地人和的美,那種原始的、野性的、純自然的大美:
母親湖像一面鏡子
高高的掛在天邊
在這片乾枯的土地上
母親湖留下最後的淚水
當夜深人靜當萬物沉睡
母親湖帶著兒女離我遠去
啊 母親湖
啊 母親湖
你是我生命的源泉
啊 母親湖
啊 母親湖
今生今世我要把你找回來
找回來
從《蒙古人》到《天堂》,到前兩年為《敕勒歌》譜曲,我一直致力於透過我的歌尋找這種美,接近這種美。結果怎麼樣呢?及於萬一罷了。
額爾和圖,我的根(2)
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他們說,那時候再好也趕不上現在好。你看現在草原上幾乎家家都有摩托車和電視機,那時候有什麼?還找什麼找?
我不會反駁他們。對沒有經歷過、領受過那種大美的人來說,你反駁了也沒有用。再者,他們所說的“好”和我所說的“美”,其實完全是兩碼事,就像自然的美和人工的美是兩種不同的美一樣。
你看現在我們那兒種的樹,直直的,一排一排的,很好,也很美,可在我眼裡,那只是農村的樹,不是草原的樹。只有自自然然、隨意生長的樹,才是草原的樹。
這麼說也許有點偏執,那就偏執吧。沒辦法,童年的感受,抹都抹不掉。
當然我也學會了在更大的背景下、在新的變化中看待這種美的消失。我既向後看,也向前看。向後看時我會情不自禁地有點感傷,但這不會影響我向前看時心中的豪情。這種豪情同樣是草原的賦予,沒有它我對家鄉的心思就會殘缺不全。我用Rap風格創作並演唱《我們的家園》,正是為了把現代感和那種豪情揉在一起。它的節奏強烈急促,但祝福的心意卻和憂思同樣綿長。這首歌中的“家園”遠遠超出了狹義的“故鄉”,兼有現實和精神的雙重指向:
我們的家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