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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說:“英格蘭民族就是這樣天生的幽默和樂觀,我在英國讀書時,跟克伯利克先生一家去南海邊度假,路上克伯利克讓人偷走了盛錢的手提箱,那老先生聳聳肩說,火車還沒下,幫忙提箱的人早上來了。”
蕭乾說:“是啊,英國人就是這樣的豁達樂觀。希特勒派飛機撒的傳單,也讓英國人作了募捐的工具,他們把那些勸降的傳單收集起來,賣一便士或兩便士一張,幾分鐘就能收十多個英鎊。後來每張貴到五個先令,收集者又出了新花樣,看一眼就要付一便士,這下集資就更多了。”
林徽因大笑起來。
蕭乾說:“德軍飛機那天輪番轟炸的時候,鋼琴家繆拉。海斯和一批英國音樂家卻在市中心國家藝術館舉辦‘午餐時間音樂會’,我常到那去,花上一個先令,買張入場券,一邊啃麵包,一邊聽優美的音樂,而窗外卻是炸彈聲和高射機槍聲。一個民族的心理素質,將決定這個民族的前途,這是我體會最深的一點。”
林徽因贊同地說:“太對了!我剛從重慶回到北平,看著大街上的人,心裡就難過。
一個個全是睡眠不足,營養不足的樣子,從檯面上大人物,到飯館跑堂的,都顯出一副疲倦和退化現象,真讓人失望。“
蕭乾還談到他在一個讀詩會上,見到大詩人艾略特的情景。當時這個世界聞名的大詩人,正擔任著倫敦防空巡邏員。讀詩會的主持者是這樣向大家介紹艾略特的:“艾略特先生昨晚剛剛值完防空巡邏班,今天晚上可能還得值,他讀詩的時候,要是突然打起盹來,大家要多多原諒,不過你們可別打盹。”
那個晚上,艾略特朗誦了他創作的《保衛群島》、《小吉丁》等幾首反戰詩篇。
蕭乾被艾略特的朗誦深深感動著。他無法把眼前的艾略特同那個頭戴鋼盔,走在巡邏路上的艾略特聯絡起來。
蕭乾接著又講了他以駐英國專職特派員的身分,奔赴前線採訪的經歷。那時盟軍向萊茵河日夜逼近,直搗希特勒老巢,他平生第一次正式穿上的軍裝,是美式黃嗶嘰校官服,高而發亮的黑色馬靴,一件黃呢大氅,懷裡揣著隨軍護照,上面寫著:此人如被俘,須依國際聯盟規定,按少校待遇。
在戰場採訪中,他遇到了作家、記者海明威。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海明威自願參加救護隊,當駕駛員,在義大利戰場受過重傷。“二戰”期間,他曾到中國採訪。在歐洲戰場上,他像一名戰士一樣,拿起武器,直接參加了反法西斯的戰鬥。他曾在解放巴黎的戰鬥中,悄悄離開部隊,組織起一支游擊隊,在凱旋門附近殲滅德軍,救了千百個法國人的生命。巴黎戰役結束後,海明威因私自參戰,被送上軍事法庭。
他見到海明威的時候,那個蜚聲世界的大作家,在一個酒吧間裡,獨飲獨酌,喝得很痛快,喝一口酒,便用手摸一下臉上的傷疤。
蕭乾說:“那個時候,我想到艾略特在炸彈的爆炸中,英勇地執行著民防隊員的職責,還有這眼前的海明威,他拿起武器,同法西斯面對面地交火。我也想起了遠在祖國的朋友們,其芳、之琳、丁玲還有你,也許那個時候,你們正冒著日軍轟炸的硝煙,穿行在槍林彈雨之中和考察的路上呢。”
林徽因說:“提起來真讓人傷心,那個時候,我病在李莊。天津發了大水,我們撤退前存放在天津英租界的英資銀行保險庫中的圖片和資料,漲水後全部被淹毀了,這是我們積累了多少年的心血和汗水啊!聽到那個訊息,我跟思成抱頭痛哭,把孩子和媽媽也都嚇壞了。”
說著,林徽因又飲泣起來。
蕭乾說:“這就是戰爭,我坐著汽車,沿‘希特勒公路’開往前線,一路上全是載著白色符號的難民,還有一車車斷臂殘腿的戰俘,遍地是彈坑,遍地淌著鮮血,有好多村鎮被夷為平地,大地躺著無數騾馬的屍體,還有被擊毀的坦克,滿地是被射穿的鋼盔。
當時我想,這就是戰爭。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德國人,我們的汽車停下來的時候,孩子們圍上來看熱鬧,青年人則立即走開,投過仇視的目光,在一些老年人的臉上,看到的都是傲慢的樣子,我想這也是戰爭。德軍投降後,我到美國報道聯合國會議,在人行道上走著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老太太,她看著我胸前的聯合國徽章,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的臉上親了又親,老淚縱橫地說,這下可好啦,我的喬治快回來了,我的小杰夫也不用去當兵了。當時我想,這就是戰爭。“
半晌,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整整長談了一天。林徽因也講了他們一家在雲南、四川的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