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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之意,不在乎山水之間也(2)
可是,如果僅僅有這一篇文采欠缺的《豐樂亭記》,宣傳效果遠遠不夠,歐陽修還需要一篇真文字,需要能夠傳揚天下的好文章。他先推出的《豐樂亭記》,相當於體操比賽裡的規定動作,把有可能妨礙文辭之美的要素,在這一篇裡先都說到。
接下來,他再落筆,就可以任意揮灑了。你再看《醉翁亭記》究竟怎麼寫的——
開頭第一句,就是虛的:“環滁皆山也。”
這第一句話太有意思了,因為滁州城周圍只有一座山,就是琅琊山。前面提到的“豐山”,嚴格意義上講根本算不得山,只是小丘而已。
可為什麼下筆就是“環滁皆山也”呢?整得滁州像一座山城似的。
這便是唐宋文的新套路,是把文人畫的法式引入到文章結構中。“記”,在韓愈之前是實錄某件事情的文體,從韓愈開始,文以載道,主題先行,“記”裡邊可以有引徵,有抒發,有誇張,甚至虛構的成分。這就與文人畫相通了,王維《袁安臥雪圖》把芭蕉畫在雪地裡,他還喜歡把本不在一季的桃花、杏花、芙蓉、蓮花放在同一畫面裡頭,能夠透過對線條、形體和顏色的把握,達成和諧的效果,從而開闢了南派文人畫的自由境界。唐宋文取該法式作文章,對文章意境的表達和主題的完成有同樣效果,大筆輕揮,隨意點染,便是一派主題化的山水意境。所以,范仲淹《岳陽樓記》可以忽陰忽陽,蘇軾《後赤壁賦》可以憑空拈來一鶴,歐陽修《醉翁亭記》也可以給滁州城外加上群山環抱。
所以,皇帝看這篇文字,看第一句就明白了:這篇文章的事情都是虛的。而歐陽修的政敵們,也根本不可能把這文章裡哪一句話坐實了。當時,看了這篇文字而慕名到滁州賞玩的人,也不會細究為什麼滁州外邊其實沒有群山。
看南派山水的人,會迂直得去考察實地的形似嗎?後來的何紹基《東洲草堂詩鈔》雲:“野鳥溪雲共往還,《醉翁》一操落人間。如何陵谷多遷變,今日滁州竟少山?”這就是不明白文章為什麼而作,於是處處拿尺量的人,這是很煞風景的。
因為這五個字實在太妙了,一下就把讀者帶到玄中,所以,後來朱熹在《朱子語類》中寫道:“歐公文亦多是修改到妙處。頃有人買得他的《醉翁亭記》稿,初說‘滁州四周山’,凡數十字;末後改定,只曰‘環滁皆山也’五字而已。”
不過,這個肯定是炒作了,以歐陽修的大手筆,他的文章主題是什麼,早已明白於胸,不至於下筆就跑馬,而且滁州城外沒有環山,點染尚可,非要細描的話,幾十個字的篇幅,都寫什麼呢?
回到文章。山勢已成,鏡頭切進。走進琅琊山,峰迴路轉,有溪,有泉,有亭,建亭的是誰呢?是山僧智仙。這位智仙實在很有“商業頭腦”,就泉釀酒,還造了一座酒亭,支局邀太守來飲宴。
很明白,智仙的“經營”不可能是真事。林語堂《孤崖一枝花》寫“老僧釀酒”,與此是同理,都是修辭裡的借取法。反之,如果不拉來智仙,而愣筆實寫太守徑直帶人進山,造亭題字,然後飲宴作文,自編自演的色彩就過濃了。
再往下,還是虛的。歐陽修自己出現在鏡頭裡,稱為“醉翁”——這回不用《豐樂亭記》裡的“我”了,改了第三人稱(小朋友們請記住:寫自誇的作文,一定要用第三人稱)。
歐陽修寫這篇東西時多大歲數呢?不到40歲。固然古人三十即可稱老叟,但歐陽修把自己歸入“老翁”一類,還是為了表明:自己對政治上的敵人已經沒有威脅了。
至於喝酒喝“醉”,更不可能了。古人釀酒,麥芽糖指數要比今天的蒸餾酒高得多得多,歐陽修患有嚴重的糖尿病,每天喝醉,無異於自殺。
到了晚上,遊人散了,“禽鳥”樂了,這是什麼禽鳥?別處的禽鳥都是夜倦歸巢,偏此處的禽鳥越到晚上越精神,莫非是貓頭鷹一族?
——這禽鳥也是虛的。
山不是真山,水不是真水,鳥也不是真鳥,亭子是後修上的,但太守偏偏又自稱“樂在其中”。這個“其中”到底有什麼呢?
那就是國泰民安的氣氛和寵辱不驚的忠忱,兩者之間實現了共鳴。
這才是歐陽修想要表達的。 。 想看書來
醉翁之意,不在乎山水之間也(3)
“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這是什麼?是官場沉浮,都在皇上的大局安排,我這裡深體上意,寵辱不怨。
“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