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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這般,短短一年中,一共建造了魏忠賢生祠四十處,生祠之風甚囂塵上。
那些熱衷於建造生祠的官僚,把魏忠賢當作一個偶像,頂禮膜拜唯恐不周,當然並非出於內心的虔誠,而是出於政治功利考量,圖謀仕途升遷。薊遼總督閻鳴泰就是一個典型。他寫給皇帝的請求建造生祠的奏疏,堪稱一篇奇文。奇文共欣賞,不妨一字不改照引如下:人心之依歸,即天心之向順,恭照廠臣(按:東廠總督魏忠賢的尊稱)魏忠賢安內攘外,舉賢任能,捐金捐俸,恤軍恤民,非但學識綱常之際猶萃其全,且於兵農禮樂之司共濟其盛,治平績著,覆載量弘……你看,一個擅權亂政的野心家、陰謀家,居然被他描繪成了罕見的聖賢,不知天下還有羞恥二字。
既然閻鳴泰把魏忠賢吹捧成比天還高的神人,皇帝當然要批准為他建造生祠了,還特別題寫了“廣恩”匾額,彷彿不如此就不足以表彰魏忠賢的“治平績著”。薊州生祠建成之際,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儀式,迎接魏忠賢的“喜容”(偶像)進入生祠。大小官員一起對“喜容”五拜三叩頭,和迎接皇帝一模一樣。兵備副使耿如杞看到魏忠賢的“喜容”一副帝王相,頗有反感,只作了一個長揖,沒有跪拜,巡撫劉詔打小報告,魏忠賢立即命錦衣衛派人把他逮捕入獄。
這無疑助長了宵小之徒的囂張氣焰,天津巡撫黃運泰做得更加離譜,他所舉行的迎接“喜容”的儀式,隆重程度超過薊州。據當時人描寫,“喜容”有儀仗隊前導,如同迎接皇帝的禮儀,一干人等行五拜三叩頭禮。待到“喜容”在生祠中安置妥當之後,黃運泰率領文武官員來到丹墀下,整齊排列,再度五拜三叩頭。然後黃運泰到“喜容”前面致詞:在下某某在某年因某事承蒙九千歲(按:閹黨分子對魏忠賢的尊稱)扶植,叩頭表示感謝;又某年承蒙九千歲提拔,再次叩頭感謝。致詞完畢,退回原位,再行五拜三叩頭禮。旁觀者都累得汗流浹背,黃運泰卻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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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受命於危難之際(7)
令人感興趣的是,被這批無恥之徒頂禮膜拜的魏忠賢“喜容”(偶像),是個什麼模樣呢?
它完全是一副帝王相——垂旒執笏,頭戴冠冕,身穿袍服,眼耳口鼻手足就像一個活人,髮髻處有一個空穴,可以安插四時花朵,腹中充滿金玉珠寶。人為地把一個活人偶像化、神聖化,作為崇拜物件供奉起來,竟然是這般模樣。在他的身旁,懸掛著鎦金的對聯,褒獎之詞無以復加,例如:至聖至神,中乾坤而立極
乃文乃武,同日月以長明硬要把一個政治小丑打扮成“至聖至神”的模樣,如同乾坤日月一般。可見魏忠賢個人崇拜運動已經發展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了。
令人齒冷的是,如痴如狂崇拜魏忠賢的官僚,未必不知道這個政治小丑的底細;未必不知道這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的地痞流氓,傾家蕩產之後自閹入宮,充當低賤的“小火者”;未必不知道此人憑藉陰謀權術,一步步爬到宮內太監的頂層,專擅朝政,野心勃勃。這種個人崇拜並非出於真心,並非敬仰他的道德品質,而是別有所圖的政治投機。
李遜之《三朝野記》記載當時的魏忠賢個人崇拜運動時指出,朝廷上下一片瘋狂:為魏忠賢歌功頌德的奏疏,充滿了“揚詡讚歎”之詞,“幾同勸進”——幾乎有勸他登上皇帝寶座之勢;而以皇帝聖旨名義發出的硃批,也是“駢語相答,稱頌唯恐不至”。朱長祚在《玉鏡新譚》中感慨地寫道:竊觀一刑餘之人,而天下貢諛獻媚、人心昧理之徒,翕然附和而崇敬之,稱其功如周召(按:周公、召公),頌其德如禹湯(按:夏禹、成湯),以致遍地立祠、設像而祝釐焉。嗚呼,當此歲浸民匱之日,一祠之費奚若數萬金哉!飛甍連雲,巍然獨峙於勝境;金碧耀日,儼如天上之王宮……更有甚者,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個無聊文人——國子監生(國立大學學生)陸萬齡,唯恐魏忠賢不知道自己的赤膽忠心,居然向皇帝提出,在孔廟中以魏忠賢配祀孔子,以魏忠賢的父親配祀孔子的父親;並且主張在國子監西側建造魏忠賢生祠。理由是,魏忠賢剷除“東林黨”,猶如孔子殺少正卯;魏忠賢編《三朝要典》,猶如孔子筆削《春秋》。一個尊奉孔子為大成至聖先師的讀書人,竟然恬不知恥地要讓文盲閹豎和儒學大師一起配祀孔子,豈不是熱昏了頭!簡直是斯文掃地,辱沒先師。
在一個皇帝、一個女人、一幫吹鼓手的推波助瀾下,魏忠賢的“無上名號”愈來愈多,也愈來愈離奇,有什麼“廠臣”、“元臣”、“上公”、“尚公”、“殿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