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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來了,但我一輩子忘不了蘇尼安岬那段旅程。
一路上爸爸開著車子,風馳電掣,穿過雅典南方一座又一座度假小鎮。沒多久,眼前豁然開朗,蔚藍的地中海壯闊地展現在我們車子右邊,一路伴隨著我們。
我們父子倆心中都想著跟媽媽會面的情景,但是,爸爸卻一直跟我聊些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猜,他這樣做的目的,是防止我對這趟旅程抱太高期望。路上他一再問我,這次跟他出門旅行,玩得到底快不快樂。
“我實在應該帶你去南美洲的合恩角(CapeHorn)或非洲的好望角,”爸爸說。“不過,到希臘的蘇尼安岬去看看,也不錯嘛。”
這段旅程不長,中途爸爸只停車一次,下來抽根菸。我們佇立在海邊一塊凸出的崖石上,四周景色有如月球般荒涼。懸崖下波浪起伏,濺起一簇簇水花。兩三隻海豹躺在光溜溜的石坡上,看起來好似希臘神話中的水中仙子。
海水是那麼的湛藍清澈,瞪著它,我的眼睛幾乎忍不住進出淚水來。我猜這兒的海水至少二十米深,但爸爸說只有八到十米深。
之後,我們父子倆都沒再吭聲。在整個旅程中,爸爸不時停車抽根菸,但這回可能是最安靜的一次。
抵達目的地之前,我們遠遠就望見矗立在右邊一座海岬上的海神廟。
“你覺得呢?”爸爸問我。
“覺得什麼?她會不會在那兒嗎?”我反問爸爸。
“對。”爸爸說。
“我知道她會在那兒,”我回答爸爸。“我也知道她會跟我們回挪威。”
爸爸哈哈大笑起來:“這可沒那麼容易啊,漢斯·湯瑪士。我想你也明白,一個離家出走八年的女人,可不會隨便讓你拉回家的。”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我說。
我們都不吭聲了。十五分鐘後,爸爸把車子停到海神廟山門下的停車場。
我們鑽出車子,從兩輛遊覽車和四五十個義大利遊客之間穿梭過去。爸爸掏出一兩百塊希臘幣,買了兩張門票,假裝成參觀神殿的遊客。路上,爸爸掏出一隻梳子,然後把頭上那頂模樣古怪的遮陽帽脫掉。那頂帽子是在戴爾菲買的。
紅心3
……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頭上戴著一頂寬邊帽……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十分快速。如今回想起來,我只覺得自己的記憶亂成一團。
首先,爸爸看到兩三個攝影師和一小群人聚集在海岬另一頭。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遊客。走近一瞧,我們看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她頭上戴著一頂寬邊帽,鼻樑上架著一副墨鏡,身上穿著一襲鮮黃色長裙。大夥兒都瞅著她。
“她果然在這裡!”爸爸說。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我卻直直朝向她走過去。
“你們現在可以休息了,待會兒再拍吧。”我大聲嚷起來。那兩個希臘攝影師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子,雖然他們根本聽不懂我講什麼。
我只記得,當時我很生氣。這幫傢伙實在太過分了,他們寄生在我媽媽身上,從各種角度拍攝她的軀體,而我們父子倆卻有八年的時間沒看過她一眼。
這時媽媽整個人也僵住了。她脫下太陽眼鏡,低頭看了看我,又抬頭望了望我爸爸。她站在十幾米外,視線在我們父子身上來回移動。媽媽一時驚慌失措。我心中百感交集。
首先,我想的是,這個媽媽我覺得十分陌生,但不知怎的,我一眼就看出這個女人是我親生媽媽。母子天性,誰也抹煞不了。在我心目中,媽媽是個大美人。
以後的事情就像一部慢動作電影。媽媽雖然一眼就認出爸爸,她卻向我跑過來。我為爸爸感到難過,因為別人會誤以為媽媽比較關心我。
媽媽一面朝我跑來,一面脫掉頭上那頂花哨的帽子,扔到地上。她想把我抱起來,卻抱不動,畢竟這八年間我長大了許多。她伸出兩隻胳臂,把我緊緊摟進懷裡。
我記得,我聞到她身上的幽香,心裡感到無比的快樂。這種快樂不是口腹之慾的滿足所能比擬的。我覺得我整個人都酥軟了。
“漢斯·湯瑪士,漢斯·湯瑪士。”她一個勁呼喚著我的名字,然後就不再說話了,只不停地啜泣。
媽媽從我身上抬起頭來時,爸爸才朝向我們母子倆走過來。
“我們父子找遍整個歐洲,總算找到你了。”媽媽立刻撲上前去,伸出兩隻胳臂緊緊摟住爸爸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哀哀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