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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夕陽從舒展姿態的簷牙間慢慢沉落,一天又要過去了。
郭紹在威壓的金祥殿臺基下面,提起黃緞袍服下襬走上黃蓋御輦,周圍一大群人立刻彎下腰恭敬地面對。錦衣玉食、受人尊重、光鮮華麗,這所有一切當得到之後,郭紹已經習慣,並不能再產生多少感覺。
“起駕!”宦官長聲吆吆地大聲喊道,頗有儀式感。上到世家大族,下到宦官奴婢,他們想手握大權的皇帝能給他們帶來恩惠。郭紹也願意施與,因為施與他人也能得到自我滿足感。
郭紹端坐在車上,不經意地想到,如果能將這一切,能與前世身份卑微的姐姐分享,能讓飽受屈辱無奈艱辛的她看到、感受到,該有多好!
剎那間,郭紹心裡很堵。他有時候感覺自己擁有天子,無所不能,但有時候卻感覺自己依然如此渺小,就這麼一個簡單的願望,依然不能達成。
或許,對金盞好,善待更多的人,才能稍許彌補他的遺憾。
坐在車裡,沿著筆直的長街行進的一段路程,他恍然中回憶起自己這些年所作所為,發動了無數次戰|爭,死者不計其數,但他自問從來內心從來沒有以戾氣對待世人;憐憫同情是人道,死亡淘汰卻是天道,人只能順應天道。但無論做什麼,他心中想到的都是改善的期待……就如同金盞那笑起來如月亮一樣彎彎的目光,融化了郭紹的憤怒與仇恨。
御輦停在滋德殿外,郭紹步行正殿門口。見殿上正有一群嬪妃出來迎接,紛紛半蹲行禮,“陛下萬壽無疆。”
郭紹作了個扶的動作道:“都平身罷。”
站在前面符金盞先站了起來,她微微側頭面對郭紹,目光謙恭地偏下,脖子肩背挺拔,雍容尊貴的氣質中,卻並無驕縱之感。郭紹看了一眼,心道符金盞的美並不止相貌身段,就算是不經意間的小小動作都頗有韻味。
郭紹伸手攜符金盞到北面的御座上同坐,周圍一群嬪妃全是他的妻妾。
一開始郭紹也對如此狀況很迷惑。但現在,他的內心已經豁然了。什麼事都有時代背景,這種事若在現代社會不可理喻,因為男女平等;但在此時的皇室則是常態,此時的女子地位本就是依附關係,君|權制度、繁衍皇室子嗣更是國家需要……就像原始時期根本不存在夫妻,子女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母系社會、如今的人就難以接受;而到了更遠的未來,說不定人們還會覺得夫妻關係根本就違揹人性。
金盞的聲音緩緩道:“張太妃剛才說曹彬怎麼了?”
張氏上身微微前傾,語氣也十分溫柔,“曹彬說,當朝天子受命於天,深得民心,對咱們家恩重如山甚於前朝,勸我忠於皇帝皇后。我便嫌他囉嗦……”
“哦?”金盞帶著淺淺的微笑。
張氏笑道:“皇后如此待我,還用他專程見我說這些麼?”
金盞聽罷掩嘴笑出聲來,周圍的女子也跟著陪笑。郭紹坐在那裡沒有插嘴,心裡卻什麼都聽明白了。
金盞又轉頭問郭紹,曹彬新近送來的奏章,郭紹隨意地當眾說了幾句。
他言語中,不經意地在人群裡看到了周佳敏,二人眉目間彷彿在打招呼……郭紹想起那夜周佳敏侍寢,本來以為她並不情願、只是迫於無奈,但後來發現並不是那麼回事。他們的言語交流還是存在一些問題,但是郭紹能從她的片言隻語中揣度一些心意,周佳敏說過一句話:我並不怕官家,只擔心你把我弄得很疼,沒想到多慮了。
一眾人在殿中留了一會兒,便紛紛知趣地告退。只留下陸嵐,她來給二皇子把脈的。
郭紹跟了過去,等她從房裡出來,詢問病情。陸嵐的表情比較放鬆,說道:“二皇子淘氣,大冷天玩水涼著了,調養旬日無大礙。”
郭紹聽罷也鬆了一口氣。
這時陸嵐的神色傷感,忽然低聲道:“以前我還以為陛下憐惜,所以久久不碰我。現在才明白,陛下原來是嫌我不夠年輕美貌……”
“何出此言?”郭紹差異道。
陸嵐低頭咬著嘴唇道:“陛下不是對周昭儀的妹妹挺好,當著那麼多人還眉目傳情!”
郭紹愣了愣,心道這些小娘的心思果然細緻,連一兩個眼神都逃不過,他還以為沒人發覺自己多看了周佳敏幾眼。但他不禁笑了幾聲。
這下該陸嵐不解地看著他。
郭紹笑著搖搖頭,又打量著陸嵐,她確實沒有周佳敏那麼細|嫩美豔,但嬌小婀娜的身段線條卻別有一番美妙,水靈的眼睛、面板有一種蘊藏山川靈秀的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