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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我們愛葡萄藤,愛看它們以規律的姿態隨山壁伸展,愛看它們由春天的鮮綠變成夏天的深綠再變成秋天的黃與紅,愛在剪枝的季節看燃燒枯枝的藍煙,愛在冬天看剪後的藤幾立在空曠的土地上——它們本就該在那兒,網球場和景觀花園本不該有(就這點而言,我們的游泳池也不該有,可是至少它沒有奪取葡萄藤的空間)。
再說,葡萄可以釀酒。我們出租土地,可以收取現金,也可以換算成酒。不好不壞的年份,我們可以分到將近1000公升好滋味的紅葡萄酒和香擯。因此我們用那不怎麼靈光的法語堅定地告訴福斯坦,我們很願意續約。
微笑在他臉上盪漾開來,知道彼此會處得非常好。說不定有一天,我們真的能聽得懂對方的話呢。
普羅旺斯的季風歲月
喜滿餐廳的老闆送我們出來,站在店門口對我們道新年好。我們站在狹窄的街道上,全身閃耀著陽光。
“不壞吧,啊!”他穿著一件本村自制的天鵝絨衣服,薩德侯爵(MarquisdeSade)城堡的廢墟從他身後的山上俯視著他,更高處是湛藍湛藍的天空。他把手那麼隨便一揮,像在介紹自家庭院的一角:“能住在普羅旺斯真是福氣。”
確實,我們想,一點沒錯。如果冬天就是這樣,我們從英國帶來的那些嚴冬行李,那些靴子、大衣和厚毛衣,都不需要了。我們開車回家,暖和和的,肚子裡裝滿了剛吃下去的美味,盤算著什麼時候可以下水遊今年第一次泳。想到那些可憐的英國傢伙正忍受寒冬的煎熬,不禁竊竊自喜起來。
其時,在千里之外的北方,西伯利亞來的寒風正加速進行最後一段旅程。我們聽說過西北風劈開電線杆,甚至把老太太吹到水溝裡去的事。當它猶如厲鬼一般挾.呼嘯之聲穿門過戶,人畜皆為之驚恐時,能導致家庭失和。工作無心、牙疼頭痛——總之凡是不能怪罪政府的問題,普羅旺斯人都以一種被虐待狂似的語氣,驕傲地說是冬季狂風造成的。
高盧人(法國)愛說笑。我們暗想,他們若領教過英倫海峽那頭的強風和幾乎像鞭子打在臉上的雨,就不會這麼自誇自擂了。他們描述季風的可怕時,我們假裝害怕,其實心裡偷笑。
當這年第一場季風咆哮直下隆河河谷時,我們全無準備。風灌入我們新宅的西翼,掀起屋瓦,拋進游泳池。一扇沒鎖好的窗子也被吹掉。氣溫在24小時內驟降20℃;先降到零度,然後零下6℃。馬賽氣象局測到風速達每小時180公里。老婆大人不得不穿著大衣做飯,我則戴著手套打字。我們不再談游泳的事,倒開始考慮要不要裝中央系統暖氣。一天早晨,傳來像是樹枝折斷的僻啪聲。水管受不了水凍結為冰而帶來的壓力,一根接一根地爆裂了。爆裂的水管塞滿冰塊,膨脹地懸在牆上,曼尼古西先生用他水電工的專業眼光,仔細研究。
“啊呀呀,”他說:“啊呀呀。”他轉向小學徒:“你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孩子。管沒包隔溫材料。這種管子,在坎城、在尼斯,都還可以,可是這兒……”
他的舌頭彈出不贊同的一響,一根手指在學徒的鼻子前左右搖晃了一下,強調地中海岸的暖冬和此地的嚴寒可不一樣,還把頭上戴的羊毛軟帽拉下來蓋住耳朵。這人短小結實,照他自己說的,天生是做水電工的料,因為他可以擠進很小的空間。在等候學徒準備乙炔焊槍之時,曼尼古西先生對我們發表了第一場演講。以後這一年裡,他又陸續發表多場,而我聽講的興趣也愈來愈大。今天他講的主題是:從地球物理學分析普羅旺斯的冬天為什麼一年比一年冷。
連續三年的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寒冷,頗有年輪的橄欖樹都凍死了。普羅旺斯流傳一句話,說只要太陽一不露臉,不幸就要降臨。這是為什麼?曼尼古西克先生給我兩秒鐘思考這個問題。接著演講正式開始。他時不時用手指在我面前搖晃,確定我專注聆聽。
他說,西伯利亞刮來的風,速度顯然加快了,抵達普羅旺斯所需的時間也就比以前短,中間來不及變暖。至於風速加快的原因?他頗具戲劇效果地停頓了一下說:是地殼的結構改變了,就這麼回事。從西伯利亞到本村之間。有些地方變得平坦了,風直往南吹。這話可是有根有據的。可惜第二講(有關地殼何故變平坦部分)被又一聲水管爆裂聲打斷,課程暫停,先進行吹氧焊接藝術工作。
沉睡的山谷
天氣對普羅旺斯居民有明顯而迅速的影響。他們期望每天都是晴天。否則,便怏怏不樂。雨對他們簡直是一種冒犯。下雨天他們在咖啡館裡搖頭嘆氣,憂慮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