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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明門入長安城,越過道政坊後折向南行,經過東市東大街,再過安邑坊,便是宣平坊了。天色已經不早,落日餘暉灑落在坊牆之上,投下長長的陰影。明暗相間的寬闊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皆是神色匆匆,唯恐錯過了坊門關閉的時辰。尤其東市坊門附近,更是人流如潮。但即使大家都歸心似箭,人群與車隊也仍是安定有序地在街道兩邊迅速地流動著。王家十幾輛車匯入其間後,更是絲毫不醒目,很順利地趕在暮鼓敲響之前,進入了宣平坊。
王家的宅第便在宣平坊的東南角。從外面看去,不過是座不甚起眼的四進宅院。白牆黛瓦,非常樸素,絲毫沒有高門世家那種煊赫氣勢。這樣的普通宅院,整個長安城中幾乎隨處可見,委實低調得很。
車隊無聲無息地自烏頭大門駛入,伴隨著咚咚的暮鼓響聲,在外宅左側漸次停了下來。載著王七郎、王九孃的馬車,則一直順著甬道行至第二進的內門前才緩緩停下。
“九娘,到家了,還不趕緊下車?”馬車外響起王七郎的笑聲。他似是正在和什麼人說話,口氣甚是親暱:“這些時日辛苦你了,阿爺阿孃身子可還健朗?”
“阿翁阿家身體還好,只是最近掛念九娘,略有些心火旺了。”回應他的,是一個寧靜的聲音,淡然中帶著些許溫情。
“九娘初回家,恐怕有些不慣,還須你多用心些。”
“等你吩咐便晚了,我早便和阿家都佈置妥當了,放心罷。”
王九娘稍稍平復了心情,便下了馬車。一眼望過去,藤蘿垂落的內門前立著一位年約二十餘歲的少婦,眉眼淺淡,氣質略顯清冷,看起來像是有些難以親近,但當她唇邊勾起一縷微笑時,卻顯得隨和了不少。只見她上身著雪青色窄袖小衫,外套藕荷色卷草紋對襟繫帶半臂,身下是一襲高腰碧色長裙,手上挽著一條水色絞纈披帛。這樣一身偏素淡的裝扮,與時下流行的富貴華美全然不似,卻很襯她高華的氣度。
王九娘心道:這應當就是那位不知是出身清河崔氏還是博陵崔氏的嫂嫂了。她正要上前見禮,崔氏便輕移蓮步,姿態優雅而又不失親密地將她拉到身邊:“九娘,來,讓我瞧瞧。”
她並沒有刻意地流露出親熱之態,只是溫和地打量了王九娘一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嘆道:“果然又瘦了些,氣色倒是還好。不過,還須好好將養一段時日。”
“往後說不得便要煩勞阿嫂了。”這樣自然的態度,倒讓王九娘覺得十分舒適。她是歸宗之女,往後大概一直會在孃家住著,少不得必須與這位嫂嫂打交道。若能姑嫂相得,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性情不投,也只能敬而遠之了。幸好,目前看來,崔氏不愧為大家女子,氣度從容高潔,並非難相處之人。她總算可以略微鬆口氣了。
“一家人還說什麼見外的話?”崔氏笑道,“七郎,記得將九娘所用的方子抄一份與我。明日再延請醫者好好瞧一瞧。”
王七郎道:“那便都交給你了。”他敏感地發覺妹妹在崔氏面前仍有些拘謹,想起過去這姑嫂二人的關係也很是尋常,心中不禁微嘆。不過,來日方長,一起生活得久了,漸漸地便會親近起來。
“阿翁阿家都已是等得急了,我們這便進去罷。”崔氏把起王九孃的手臂,帶著她往二門內走去。王七郎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含笑隨在她們身後。落在最後的,便是一群靜默無聲的侍婢了。
越過內門,眼前赫然是一個偌大的回字形寬敞院落。院落裡遍植蔥蘢花木,或幽香陣陣,或樹蔭婆娑,幾條青石鋪就的小徑湮沒其中,彎彎曲曲,頗有意境。院落正中央建有一座軒闊的二層小樓,便是女主人起居或待客所用的內堂了。由於天氣漸熱,樓上樓下都懸掛起了竹捲簾,半放不放地垂在中間,既可遮陽又顯得精巧美觀。
王九娘隨著崔氏、王七郎踏上內堂的臺階,正要推門而入,門便突然由內開啟了。幾個侍婢匆匆退到一旁,裡頭快步走出了一位中年麗人。她梳著高髻,身穿茶色寶相紋絞纈廣袖衫、青翠色撮花高胸裙,體態微豐、膚色白嫩,尤顯雍容。但她此刻的神情卻與雍容毫無干係,滿面急切焦躁,蹙緊的眉頭在望見王九娘時,才漸漸舒展開來。緊接著,她眼中便已盈盈泛起了淚光,伸手將女兒緊緊地攬入了懷裡:“玫娘,我的兒,你可真是受苦了!”
或許因血緣的關係,王九娘甫見到她便覺得格外親近。如今聽得她忍不住啜泣起來,心中亦是又酸又澀,淚水也止不住地湧了出來:“阿孃,兒回來了。”至於“玫娘”這個稱呼是否意味著她有個大名,她也已經暫時沒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