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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張措辭有些隨意的帖子被送到了元府,指名給元十九郎。且不說見到這張帖子之後,躺了三個來月就為了養好腿傷的元十九是如何又驚又喜地一躍而起,跳下了臥榻。也不提送去帖子的僕從又是如何深藏功與名,從熱情好客的元家又吃又喝又拿地離開。平康坊中那個二進的小宅院裡,眾人也都正忙著熱火朝天地“磨刀霍霍”,教訓元氏獠奴的行動正式開始。
十幾個餓得臉色青白的漢子咬牙切齒,在風度翩然的王珂王七郎的教導下,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士人禮節。崔淵崔四郎將他們的努力看在眼中,十分大度地肯定了他們的勤奮,終於准許他們每日喝一回粥。大漢們對著一人一大碗幾乎找不見幾粒粟米的清湯粥,也只能感激涕零。與此同時,欲讓自己變得更厚實一些的崔淵卻不得不加大食量,淨用些大魚大肉,一頓吃上幾個蒸餅。一日四五頓還嫌不夠,再加兩回宵夜,看得那些個餓著肚子的大漢們眼紅不已。為了更好地消食,他也必須從早到晚舞刀弄槍,增加活動量,眼見著便更威風了。
幾日之後,該瘦下去的便生生餓得連腰都細了幾圈,走起路來腳步虛浮,彷彿宿醉一般;而該壯實起來的也已經不必靠著多穿幾層衣服來撐門面,氣質更凌冽彪悍了不少,行動之間虎虎生風,軍漢之威盡顯。
“明日,大興善寺見。”王珂一臉微妙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大漢,仍然很難適應此人便是崔子竟的現實。
崔淵向著他行了個叉手禮:“這幾日,也讓明潤兄費心了。幸而有明潤兄的教導,他們才多少有了些文人士子的模樣。”頓了頓,他又道:“明天雖有文會,但大興善寺一向人來人往,隱在眾人中也不會引人注意。明潤兄不妨多帶些人去瞧瞧,便當作是看百戲取樂了。”
多帶些人?王珂一怔。他自然很清楚,他言語間指的是誰。真不愧是崔子竟,報復的同時卻也不忘記讓玫娘一雪心頭之恨,實在很是體貼細心。眼下還有什麼比旁觀元十九受教訓更讓人暢快的事呢?毫無疑問,此舉也意味著他對玫孃的用心,已經超乎他這位兄長的想象。先前的擔憂不安,多少也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於是,王珂微微一笑:“你放心罷,該帶去的人,我自然會帶著。只是——”他的目光意味深長地在某人身上轉了一圈:“你這模樣,又有多少人認得?便是再勇猛,也英姿颯爽不起來。”
聞言,崔淵笑道:“該認得的人,自是認得。”改日他還可再問一問九娘,是否懷念他這般形容模樣。
王珂自是不知某人的形象在自家妹妹那裡是從負值刷到了正值,如今便可以再也不計形象了。因天色已晚,也沒時間再與他多說些什麼,他便只是一哂,轉身離開了。崔淵示意何老六跟上去帶路。這宅子位置隱秘,若只靠著王珂一人,恐怕也不那麼容易找著方向,能趕在坊門關閉前回到不遠處的宣平坊。
王珂歸家後,便徑直去了正院內堂中。他一連幾天在外留宿,為了不洩露行蹤,也只遣人通知趙九等部曲回家報了一次平安。王奇、李氏、崔氏、王玫都以為他去了朋友家中借宿,也並未察覺什麼。如今見他回來了,李氏便吩咐廚下加了些吃食菜餚,也僅是如此而已。
稍晚時,王珂讓崔氏先回了院子,隨著王玫去了薰風閣。
“阿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因王十七娘在信中提到了元十九那人渣,王玫這幾天的心情都不怎麼愉快。就算是將自己藏在箱籠裡的那兩幅情書一般的桃花圖、秋景圖取出來日日欣賞,心中也始終存了些陰影。她成了博陵崔氏婦,既是擺脫元十九的契機,同時也伴隨著一定的風險。元十九畏懼崔家權勢打壓,她又何嘗不擔心他執拗瘋狂起來抹黑她的名聲?越是高門世家,便越不能容這種緋聞。崔淵早便得知內情,自然不會在意。但崔尚書呢?鄭夫人呢?他們心念一動,她與王家縱是無辜,也必定難逃牽累。
必須想個妥當的法子,早些將元十九人道毀滅掉。她是後世之人,受教育與道德感所限,也從未想過做什麼殺人放火的惡事。然而,若是面對元十九,卻實在生不出任何憐憫仁慈之心。
“明日,你換身‘丈夫衣’,隨我去大興善寺聽聽經、散散心。”王珂道,敏銳地發覺了妹妹的焦躁情緒,“怎麼?我不在這幾天,出了什麼事?”
“阿兄,十七娘給我送了信,提到鴻臚寺卿家的蕭夫人正欲將她說給元家。”王玫素來無條件信賴自家兄長,自是和盤托出,“我知道,元家想娶的當然是家中有權有勢的小娘子,怎麼也輪不上十七娘。只是,若真讓他們攀上這樣一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