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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甜膩,放些青菜裡面,遠足歸來,大喝三碗,也是大爽。若是探究蕃薯香,記憶最深刻的,莫過於煮豬潲。將幹蕃薯藤用鍘刀切寸長,放鍋裡,加若干新鮮米糠,文火慢煮,在飢腸轆轆時,它瀰漫出來的幹藤鬱香和米糠清甜的複合味道,令人魂不守舍,衝進灶間揭開鍋蓋,熱汽沸騰,香馥逼人,卻不可以食之。青蕃薯苗和葉杆,則是一碗好菜。我喜歡吃葉杆,剝了皮,折寸長,佐青辣椒絲和紅辣椒絲清炒,擱點蒜泥擱點鹽。剝蕃薯葉的杆時,有一樣遊戲,將葉杆剝去半邊皮,每半寸一折,隔一節去掉一節,新鮮的葉杆一節節的與皮連著,做成兩個耳環掛在耳朵上,做成兩個手鐲戴在手腕上,酋長般佩環叮咚。
讀小學二年級,上了一課。印像中,彭老師課前講一個故事,從前——一般都是從前啦,從前有一位老人,臨終前,對床前五個好逸惡勞的兒子講,家裡的一塊荒地裡有黃金。老人逝去,五兄弟就去地裡挖黃金,掘地三尺,甚也沒挖到,索性種了蕃薯,蕃薯就長得跟茶壺那麼大,獲得了大豐收,彭老師遂總結道:勤勞賽黃金。放學回家,我跟奶奶發誓,長大要種比茶壺還大的蕃薯。
第二部分 霧江南
第23節 絲瓜
絲瓜是最好種的一種瓜,在樟木溪,我奶奶是把絲瓜種在菜園的角上,絲瓜沿著籬笆攀援,結的瓜長長短短地懸著,微彎,瓜的末端還掛著花。絲瓜的花極普通,無人去採它,絲瓜花總喜歡開在最高處,高高舉過葉子,遠遠看去,絲瓜藤上是一朵朵金燦燦的花。那景況,我在湖北大冶看到的尤其壯觀,地質隊的車每天清早要路過大冶湖,湖邊是一望無際的絲瓜棚,絲瓜花開得金光燦爛,湖水如鏡,一輪溼淋淋的太陽紅彤彤的,底弦還連著水,水被浸得紅,幾隻小漁船漂在湖中,船上有人撒網,網的是紅波一束,紅波漾到岸邊,葦草也著了色。
樟木溪吃絲瓜,分清炒,炒雞蛋和打雞蛋湯,夏天吃絲瓜,是有一種爽的感覺,尤用絲瓜湯淘飯,就爽快極了。絲瓜做一樣點心好吃,絲瓜長到有絡的時候,未完全老,摘下來切半寸厚的片,裹了米粉蒸,再曬乾,茶油煎了,很酥,有米粉香,絲瓜的幹香,也是做茶點用的,樟木溪的茶不大講究,茶點是很講究的,平日來客,都要端出茶點來。我家泡茶,有一把錫壺,不知經多少年了,兩個提把是扁黃銅的,擱下錫壺它自然往兩邊倒,錫壺上有兩個小圓臺,竟被提把砸塌下去了,這要多少個歲月才能夠?絲瓜,是清淡的事物。
每年還得留幾條老的絲瓜,做種,取絲瓜絡,老的絲瓜摘下來,曬乾,敲掉外面的皮和裡面的絲瓜籽,絲瓜籽不好吃,有腥氣。絲瓜絡是白的,略黃,用它洗碗洗鍋,擦鍋蓋,也用它洗澡。用絲瓜絡洗澡,新絲瓜絡太扎人,身上一擦,面板就紅了,像軟質的挫刀,在上面塗一些肥皂才潤滑一些。我一般選一個小絲瓜絡,感覺柔和一點。
到湖北也種絲瓜,選了肥碩一點的絲瓜種,結的絲瓜肥胖胖的,表皮上有一層白白的霜,嫩得用玻璃片就可以刮它的皮,有一年菜園角爬滿絲瓜藤的闊葉槐長得頂著電話線了,不久樹被電話班的人伐了,樹不倒,絲瓜照舊生長,尤結絲瓜得多,想來是一直沒有摘它,我就揹著一個釣魚簍爬上去摘,摘到半簍絲瓜時,起風了,搖了搖,樹就倒了,我緊緊抱著樹杆,龐大的枝丫群先著地,我沒有摔著,卻引了許多人來看,我體驗到從空中悠的自由落體的滋味,有些驚心動魄,腿肚的筋都酸酸的,酸到尾椎骨,酸得脹,是驚嚇的原故。就是那一年,我和三毛小弟什麼的人扯了菜園的乾絲瓜藤,躲在菜園籬笆坎子後面點火當煙抽,絲瓜藤的煙抽起來奇辣,戧得人大聲地咳,咳得眼淚都出來了,還要夾在手裡抽,一忽兒裝叛徒,一忽兒裝女特務,我們以為凡是叛徒和女特務,抽菸的樣子就爽。又把長的絲瓜藤折成煙那麼長一根根的,裝口袋裡,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再到菜園籬笆坎子後面躲著抽,後來不知道是誰真的做了叛徒告發了,我們趕緊扔了絲瓜藤的煙,好久都不抽了。
搬到樓房,只在陽臺上種過一次絲瓜,就沒再種,今年我曾想在小區停車場開出塊地來種絲瓜,看看每天刮的大風,不忍心將土挖松,只好作罷,明年還是想買一隻水缸回來種絲瓜,不買菜時,就摘一條絲瓜,打雞蛋湯喝,那是有一些愜意的,我想。
第二部分 霧江南
第24節 小灰鷺和養魚者馬先生
印像中這是一個野塘,約半個足球場那麼大,長方形,靠北三分之一處的水下有一條小徑,水降時會將水塘一分為二。小徑以北,生水草,間有紅蓼、田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