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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的表情。“你自己上去看羅。”
馬民走了上去,姨妹也跟著走了上去。從露出的兩隻腳看,一百個不是王珊,因為王珊沒有這麼肥胖的兩隻腳,所以姨妹遲疑著,不敢去翻動腳下破爛的蔑席。馬民知道這個時候再怕也要乾了,就蹲下身,掀開了邋遢得要命的席子:一張白胖胖的蘋果樣的臉展現在他和姨妹眼前,就跟灰面做的一樣,沒有一點血色;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雖然都有些變形(比活著時擴大了點),但分明又是王珊的眼睛鼻子嘴巴。姨妹叫了聲“姐姐”,馬上就跪了下去,不顧一切地伏在屍體上,“姐姐嗚嗚嗚姐姐嗚嗚嗚嗚,姐姐嗚嗚嗚……”馬民沒有哭,不知怎麼回事,他哭不出來地傻看著,深深地皺著眉頭。
他覺得這有什麼好哭的?死是一種迴歸自然的現象,相反,對於王珊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王珊活在這個世界又不幸福,他想,嚴格他說他並不愛她,他曾經愛過她,但現在他不過只是同情她。她在得神經病以前就是個不知道人生目的的,且對這個世界充滿恐懼的女人,她臉上的高傲是一種假象,一種掩飾自己和牴觸他人進犯的假象!她的高傲只是一張肉色的紙,內裡一點也不自信,就好像一具漂亮的洋娃娃,裡面塞滿了爛布條似的。現在這張臉平靜了,不再擔憂也不再對未來產生恐懼了。那個發現這具屍體的年輕漁民走了上來,瞧著哭著的姨妹和傻呆在一旁的馬民。“這是你堂客嗎?”他這樣問,目光陰陰地盯著馬民。
馬民沒回答他,心裡仍在想她為什麼想死就死了。漁民卻在一旁說:“我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兩條腿蠟縮成一團。是我把她的腳扳直的。”
“謝謝你。”馬民低聲說。
“她這是腳抽筋淹死的,”漁民很裡手的形容說,“我有個熟人也是腳抽筋淹死的。
其實我那個朋友很會游泳,還只十五歲就可以橫渡湘江了。但有一天,他挑完沙子,一身臭汗地跳進了水裡,沒做游泳前的準備工作。“漁民很響地吐了口釅痰,”結果腿抽筋淹死了,撈起來時,兩條腿也跟你堂客的一樣,蜷縮在一起。“
馬民沒有心情聽這個漁民講故事,感到疲憊地坐到了草地上……屍體在那個漁民的幫助下(馬民給了那個年輕漁民一千塊錢),搬進了桑塔納轎車的後椅上躺著,因為腳放不進去,只好又把屍體的兩腿扳彎,這才關了車門。姨妹坐在駕駛室旁,一張淚汪汪的臉衝著後面,她已經哭得喉嚨都嘶啞了。馬民開著車,眼睛皮直打架,他已經有三十幾個小時沒閤眼了。他好幾次有要嘔吐的感覺,好幾次胃裡的酸水已躥到喉嚨上了,但又被他成功地嚥了下去。汽車駛上湘江大橋,這時已是中午吃飯的時候,馬路上沒有什麼車輛,汽車順順當當地駛過湘江大橋,拐上沿江大道,接著往南門口奔去,然後拐上書院路,不久汽車在他疲憊不堪地駕駛下,穩穩當當地回來了。馬民一下車就嘔了,蹲在陰溝旁,哇哇哇地嘔著,把苦膽裡的水都吐了個一乾二淨。馬民弓起身時,屍體已被岳父和姨妹夫抬下了車,擱在這幢樓房的陰影裡,上面馬上就蓋了一床漂亮的床單。馬民一家住四樓,不可能把屍體抬到四樓上去,因為這意味著又要抬下來。而且二樓、三樓的鄰居也不見得同意屍體從門前口過,現在的人就是這個德性。三樓的鄰居跟岳父很含蓄地說,“就擺在這裡,你搬上去又要搬下來。何必羅?就放在這裡蠻好,省得別人有意見。”他只是沒說“我不准你們搬著屍體來來回回地從我門口過了”。岳父當然知道他的思想,他的那副謙棄這一切的德性,已經呈現在臉上了。
馬民瞪了那個年輕人一眼,沒說什麼,這個年輕人一直就讓他討厭,他不希望把這種討厭的情緒上升到敵對的情緒,這個時候他的思想就是息事寧人,把這一切儘快結束。
他對妻子的死沒有多少傷痛。這三年妻子是活在自己的天地裡,這個“天地”雖然緊貼著他,但永遠是與他打隔壁的,中間隔著一塊無形的鋼板,使他無法進入到她的天地裡去。
下午周小峰和鄧小姐來了。周小峰掛電話給他,說王經理找他。馬民對周小峰說:“我妻子昨天下午游泳時淹死了。工地上的事情交給你全權處理。”周小峰放下電話就和鄧小姐打的來了。周小峰不敢看屍體一眼,這位看破紅塵的男人對屍體特別敏感,他怕自己晚上做噩夢,所以他不看。
“我不敢看,”他老實承認說,“我最怕看見屍體,我一看見屍體就噩夢不止。”
“那你不要看。”馬民說,“你來了我就很感謝了。”
女兒在他們交談中醒了,女兒昨天晚上沒睡什麼覺,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