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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兒何出此言?”
朱高煦抬頭,面帶苦笑,“父皇,此事應因兒臣同三弟而起,興寧伯乃國之忠臣,一言一行皆為國為君為民。兒在宣府之時,同親衛一起屯田戍衛,勞作之餘,常思及邊民之苦,邊軍之難。大寧雜造局所行,於理當罰,於情卻實是利民。兒臣耕田所用農具即是大寧所造,改造過的農犁極得民戶及屯田邊軍讚譽,兼有深耕補種之法,僅宣府一地,開墾出的荒田即倍於洪武年。”
隨著朱高煦的陳述,朱棣的表情漸漸變了。怒火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慎重和沉思。
“兒臣愚鈍,但也知田糧乃民之本,民為國之基石,無糧則民困,無民則國貧。”頓了頓,朱高煦再叩首,“陳都憲以此劾罪,試問各方鎮守,還有誰肯再仿效興寧伯為國為民?比官軍民皆畏酷言而不敢先,囿於方寸之地,困於舊年之例,地愈貧,民愈飢,屯田所出減少,軍無可養,何以衛國?”
“興寧伯所行,非國士不可為。朝有奸邪小人,不思進取,亦不分好惡,但有不慣之處,即上疏彈劾,此等豎儒才是國之大患!”
“同興寧伯相交,只為求屯田之策,是兒臣思慮不周。一切皆因兒臣起,興寧伯無辜受累。請父皇許兒臣就藩,不問興寧伯之責。”
話落,朱高煦再頓首,朱高燧接道:“兒臣同皇兄一樣,請父皇明鑑!”
接著,兄弟倆又就藩國所在進行了一番爭取。
朱高煦認為,事由北方起,他和朱高燧不宜再去北方,不如把他們兄弟封去南邊,例如雲南,嶺南,貴州,都很不錯。再不行,就廣西,福建。
朱高燧表示,據聞福建屢有海寇出沒,父皇要是將他封到那裡,他一定帶領護衛日夜巡防,肅清海患。福建也有船坊,就算不能出航,到船廠裡走幾圈,也算是償了他夢想大海的夙願。
“父皇,兒臣請就藩。”
“父皇,兒臣獲封多時,一直未有封地,父皇就當是愛惜兒臣,給兒臣一塊封地吧,不要北方,就南方!”
聽著朱高煦和朱高燧的話,朱棣負在背後的雙手攥緊,復又鬆開,覺得兩個兒子是在胡鬧,卻又感到欣慰。都說狼崽子要離群才能真正長大,兩個兒子不過離開數月,卻已成長至此,此言果真非虛。
但,高熾同他的兩個兄弟,也是漸行漸遠了。
不論陳瑛上疏彈劾孟清和是出於本意還是受人指使,不管他在奏疏中牽涉到沈瑄和朱高煦兄弟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封奏疏,加上朱高煦和朱高燧的一番話,都在朱棣腦海裡打下了烙印。
陳瑛註定不會有好下場。
無辜被老爹疑心的朱高熾,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怪只怪陳瑛狠狠噴了朱棣的義子和兩個親子,單單漏了朱高熾。朱高熾想不背黑鍋也難。
朱高熾還不知道陳瑛上了彈劾孟清和的奏疏,也不知道西暖閣裡都發生了什麼,如果他知道,就算會打破一貫的對外形象,也會拿把刀衝進陳瑛府裡把他砍死。
有沒有這麼害人的?!
這是生生把自己往油鍋裡推!
暖閣內,良久的沉默之後,朱棣長舒一口氣,道:“高煦,高燧,先起來。”
“父皇?”
“你們就藩一事,待皇后千秋節之後再議。”
朱高煦和朱高燧互相看看,“那興寧伯?”
“朕會下旨召興寧伯進京,瑄兒也一同叫回來。”朱棣道,“一次兩次,朕不計較,但長此以往,難免讓駐守邊塞的功臣心寒,朕不欲如此。此事不能壓,定要令朝堂文武共知。至於陳瑛。朕還要用他。”
“父皇,此等小人,父皇還要用他?”
“高煦,高燧,爾等當謹記,人有善惡,君子可用,小人亦可,但在人主用之如何。叔孫通在秦則欺,在漢則誠,裴矩在隋則佞,在唐則忠,蓋莫如是。”
這樣的教導,已不單單是父親教導兒子,更是國君教導他的繼承者。
朱高煦和朱高燧齊聲道:“謹遵父皇教誨。”
文華殿中,朱高熾手中的書久久未翻過一頁。
王安聽到門外的動靜,小心看了一眼,見朱高熾沒有留意,小步快走出隔間,見門外是世子妃身邊伺候的宦官,低聲問道:“何事?殿下正在讀書,不得打擾。”
“世子妃讓咱家稟報世子,漢王殿下和趙王殿下已從西暖閣出來了,正到坤寧宮問安。”
王安眼珠子轉了轉,“你先等等,咱家去稟報世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