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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得憋屈,想殺人,想和牛金星等文官吵架,想盡情地向眾人發洩,可沒有機會,沒有藉口,今天,機會終於來了,雖然物件轉移,卻是可以盡興。於是他親自坐堂,陪坐一邊的,是劉芳亮和谷大成。他清晨在宮門口沒有留意到金之俊,此刻,因正審著陳演,見金之俊解到,在聽了解差的介紹後,睃了金之俊一眼,沒有理睬他,只把手揚了揚,押他的小卒便將他與曾就麟鎖在一起。
金之俊一眼瞅見曾應麟,便深感愧疚——大行皇帝靈前有他,牛丞相府前卻沒有他,宮門勸進更不見這位好友的影子,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自己面對生死,舉步趑趄,說什麼千古艱難唯一死,與其失節後仍不保首領,何如當初罵賊而死?
人呵,但凡為物慾所累,身子就失去了定力,又何怪乎趑趄?
可眼下容不得他思前想後了,隨著堂威聲大起,眾人無不凜然。首先審的是陳演。六十開外的人,可是文壇領袖,降臣班頭,宮門勸進,風流儒雅,那模樣,滿以為可以東山再起,重掌樞筆;眼下可慘了,穿一身舊黑綢夾長袍,頭上戴的唐巾已取下放於一邊,露出縐紗包頭和麻栗色頭髮,就像一個教蒙童的老儒,又像是戲文《瓦盆記》中那個冤鬼。再看高踞堂上的官員,劉宗敏、劉芳亮他是認識的,但谷大成還是第一次看到,此人年約三十上下,是個瘦子,麵皮黧黑,但他盯著陳演時,樣子十分兇惡,就像是看冤家對頭。
金之俊想,這有什麼可審的呢,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朝不用那朝人。既然如此,就不用唄,既然要殺,那就殺唄,有什麼供可拷?但他看了很久,漸漸看出了門道——這不像是問什麼供,而僅僅是要錢,案子已審了一段時間了,此時,劉宗敏已不耐煩了,竟用洪鐘似的聲音對著陳演喝道:
“沒銀子?哼,你哄鬼去吧,當宰相的沒銀子,河裡就沒水了!”
陳演此時可不敢像在崇禎面前一樣耍賴,只連連磕頭說:“大將軍,犯官認捐五千兩,再多確實沒有了。”
劉宗敏一拍桌子,大喝道:“五千兩?你是打發要飯的,哼,沒有五萬兩,老子今天叫你沒有一身好肉。”
左邊的劉芳亮也說:“不要再問了,夾起來吧。”
陳演磕頭如搗蒜,說:“將軍,犯官確拿不出多的了,犯官這大學士也沒當多久,便讓皇上,不,不,讓崇禎逼著致仕了,老臣,不,犯官,犯官已是花甲之年了,望看在這份上饒了這條賤命吧。”
劉宗敏一拍桌子,說:“花甲,花甲怎麼樣,不就是老鱉一個嗎,老子今天先拿老鱉開刀。”
說著一揮手。立刻上來兩個鐵塔似的番子手,將陳演雙臂夾住,猛地一拖一扔,便像扔破麻袋片似的,將陳演扔在天井邊,只聽“鐺鋃”一聲,三根白木棍,一串皮麻繩,只幾下就將堂堂首輔陳閣老給夾了起來。陳閣老才上夾棍,便殺豬似的叫了,一邊的劉芳亮不耐煩了,向手下一個軍士說道:
“這老鱉可惡,給他上銜口,夾一個時辰再問。”
番子手領命,從身上取出一小塊木頭,趁陳演叫時,一下塞在他口中,卡得陳演口中直流血水,眼淚汪汪,那身子在夾棍下直抖,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劉大將軍不再理睬陳演,揚起手,把兩根指頭向一邊的方岳貢動了動,方岳貢知道輪到自己了,他大概已明白這所謂審是怎麼回事,所以,便爬向前一點,報過姓名後馬上就接著說:
第135節:5 在數難逃(4)
“犯官方岳貢,認助軍餉一萬兩。”
堂上的劉宗敏又“哼”了一聲,連連翻著手中的簿子,找到方岳貢的名字,看了看說:“方岳貢,你倒是痛快,一萬兩,你不也是大學士嗎,且是先當兵部尚書再當大學士,都是最撈錢的官,你的家產只值一萬,崇禎的江山也白丟了。”
左右兩邊的官員也笑了,劉芳亮說:“才一萬兩,也虧你是宰相。”
這時,又有好幾個被捕犯官解到了,谷大成一見,不由焦躁,一拍桌子說:“又當尚書又當大學士,沒有十萬,也得出八萬,少一兩也不行,不然,自己爬到一邊去。”
方岳貢不由連連磕頭說:“大將軍容稟,罪民有下情相告。”
劉宗敏說:“什麼上情下情,與老子夾!”
左右立刻又上來兩個大漢,不由分說,如法炮製。
金之俊知道方岳貢的“下情”是什麼。他平日與方岳貢往來密切,雖自己明知在劫難逃,卻還是忍不住於一邊說:“將軍,方岳貢能出一萬,已是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