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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好心腸,我看他在打你的主意。”
大姐低下頭,撫弄著狐狸尾巴,眼睛裡迸出幾滴亮晶晶的淚珠,她說:“娘,能嫁給這樣一個人,我就知足了。”
母親像被電擊了一下,說:“來弟,你無論嫁給誰,娘都答應,就是不能嫁給這姓沙的。”
大姐問:“為什麼?”
母親說;“不為什麼。”
大姐用惡狠狠的、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口吻說:“我給你們上官家當牛做馬,受夠了!”
她的尖利的聲音嚇了母親一跳。母親用審慎的目光看著大姐因為憤怒漲紅了的臉,又看看她緊緊攥看狐狸尾巴的手。母親的手在我身邊摸索著,摸到一個掃炕的笤帚疙瘩,高高地舉起來,氣急敗壞地說:“反了你啦,反了你啦,看我不打死你!”
母親縱身跳下炕,舉起笤帚,對著大姐的頭就要掄下去。大姐抻著頭,沒有逃避也沒有反抗。母親的手僵在空中,等落下去時,已經軟弱無力。她扔掉笤帚,攬住了大姐的脖子,哭著說:“來弟,咱跟那姓沙的,不是—路人,我不能眼看著自己的閨女往火坑裡跳……”
大姐也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她們終於哭夠了,母親用手背擦去大姐臉上的淚,哀求道:“來弟,你答應娘、不跟那姓沙的來往。”
大姐卻堅定地說:“娘,您就遂我的心願吧。我也是為了家裡好。”大姐的目光斜了一下那件擺在炕上的狐狸皮大衣和那兩件猞猁皮小襖。
母親也堅定地說:“明天,都給我把這些東西脫下來。”
大姐說:“你難道忍心看著我們姊妹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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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這個該死的皮毛販子。”
大姐拔開門閂,頭也不回地向她的房間走去。
母親有氣無力地坐在炕沿上,從她的胸膛裡,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這時,沙月亮拖拖沓沓的腳步聲到了窗前,他的舌頭髮硬,嘴唇也不靈活。他一定想溫柔地敲敲窗欞,用委婉的腔調與母親商討他的婚姻大事,但酒糟麻醉了他的中樞神經,使他的動作與願望相違。他打得我家的窗戶哐哐響,並且還打破了窗戶紙,讓院子裡的冷風透進來,讓他嘴裡的酒臭噴進來。他用令人厭惡同時又令入開心的醉鬼腔調大吼了一聲:
“娘——!”
母親從炕沿上跳起來,愣了片刻,又躥上炕,把我從靠近窗戶的炕角拖過來。沙月亮說:“娘,我跟來弟的婚事……啥時辦呢……我可是有點等不及了……”
母親咬著牙齒說:“姓沙的,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去吧!”
沙月亮說:“你說啥?”
母親大聲吆喝著:“你做夢!”
沙月亮像突然醒了酒,口齒清楚地說:“乾孃,我姓沙的還從來沒有低聲下氣地求過誰。”
母親說:“沒人要你求我。”
沙月亮冷笑道:“乾孃,我沙月亮想幹的事沒有幹不成的……”
母親說:“那你除非先把我殺了。”
沙月亮笑道:“我既然要娶你女兒,怎麼能殺老丈母孃?”
母親說:“那你就永遠娶不到我女兒了。”
沙月亮笑道:“閨女大了,娘做不了主,老丈母孃,咱們走著瞧吧。”
沙月亮笑著,走到東窗戶前,捅破窗戶紙,把一大把糖果撒進去,他大聲吆喝著:“小姨子們,吃糖,有你們沙姐夫我在,你們就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這一夜,沙月亮沒有睡覺,他在院子裡不停地走動,一會兒大聲地咳嗽,一會兒吹口哨,他的口哨吹得極為出色,能摹仿出十幾種鳥兒的叫聲,除了咳嗽、吹口哨外,他還把嗓門放到最大程度,演唱著古老的戲曲和當時流行的抗日歌曲。他時而在開封府大堂上怒鍘陳士美,時而又舉起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為了防禦這個醉酒的、戀愛受到障礙的抗日英雄破門而入,母親在門上加了頂槓,加了頂槓還不放心,又把風箱、衣櫃、破磚頭等等一切可以搬動的東西壘在門後。她把我裝進口袋背起來,手提著一把菜刀,在屋子裡來回走動,從東間屋走到西間屋,又從西間屋走到東間屋。姐姐們誰也沒脫皮毛大衣,她們簇擁在一起,鼻子尖上掛著汗珠,在沙月亮製造出的複雜音響裡呼呼大睡。七姐上官求弟的口水濡溼了二姐上官招弟的黃鼠狼皮大衣,六姐上官念弟像羊羔一樣偎依在黑熊三姐上官領弟的懷抱裡。現在想起來。母親和沙月亮的鬥爭,從—開始就輸定了。沙月亮用動物的皮毛馴服了我的姐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