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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法?”……
不過,我還能裝出很像用心聽的樣子,可有的人就不同了,他們索性打起鼾來。晚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卻另是一個樣:走廊的一頭是幾桌麻將;另一頭靠窗的地方,有人向窗外天空合掌,大聲念著“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樓上日本戰犯那裡傳來“烏烏烏”的日本戲調子;更稀奇的是有人擺起測字攤,四面圍著一群人,訊問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家裡發生什麼事沒有。還有些人在臥室裡偷著扶乩,問的全是有關回家的問題。最初幾天,門外的蘇聯哨兵被吵聲驚動,曾經十分驚奇地瞅著這群人,直搖腦袋,後來連他們也習慣了。
在這種時候,我多半是在自己的屋子裡,搖我的金錢課,念我的金剛經。……
我的前半生……三 我不認罪
三 我不認罪
既然放不下架子,又不肯學習,我的思想根本不起變化,認罪自然更談不到。
我知道,在法律面前,我是犯有叛國罪的。但我對這件事,只看做是命運的偶然安排。“強權就是公理”和“勝者王侯敗者寇”,這就是我那時的思想。我根本不去想自己該負什麼責任,當然更想不到支配我犯罪的是什麼思想,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思想必須改造。
為了爭取擺脫受懲辦的厄運,我採取的辦法仍然是老一套。既然在眼前決定我命運的是蘇聯,那麼就向蘇聯討好吧。於是我便以支援戰後蘇聯的經濟建設為詞,向蘇聯獻出了我的珠寶首飾。
我並沒有獻出它的全部,我把其中最好的一部分留了下來,並讓我的侄子把留下的那部分,藏進一個黑色皮箱的箱底夾層裡。因為夾層小,不能全裝進去,就又往一切我認為可以塞的地方塞,以致連肥皂裡都塞滿了,還是裝不下,最後只好把未裝下的扔掉。
有一天,蘇聯的翻譯和一個軍官走進大廳,手裡舉著一個亮晃晃的東西向大家問道:
“這是誰的?誰放在院子裡的廢暖氣爐片裡的?”
大廳裡的抑留者們都圍了過去,看出軍官手裡的東西是一些首飾。有人說:“這上面還有北京銀樓的印記呢,奇怪,這是誰擱的呢?”
我立刻認出來,這是我叫侄子們扔掉的。這時他們都在另一個收容所裡,我也就不去認賬,連忙搖頭道:
“奇怪,奇怪,這是誰擱的呢?……”
不料那翻譯手裡還有一把舊木梳,他拿著它走到我跟前說:
“在一塊的還有這個東西。我記得,這木梳可是你的呢!”
我慌張起來,連忙否認說:“不是不是!木梳也不是我的!”
弄得這兩個蘇聯人沒辦法,怔了一陣,最後只好走了。他們可能到現在還沒弄清楚,我這個人到底是什麼心理。其實我只有一個心理,這就是伯承認了這件事會引起他們對我的猜疑,所以我採取了一推二賴的辦法。我推得竟這樣笨,不由得不使他們發怔了。
我不但扔了一些首飾,還放在爐子裡燒了一批珍珠。在臨離開蘇聯之前,我叫我的傭人大李把最後剩下的一些,扔進了房頂上的煙囪裡。
我對日本人是怨恨的。蘇聯向我調查日寇在東北的罪行時,我以很大的積極性提供了材料。後來我被召到東京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去作證,我痛快淋漓地控訴了日本戰犯。但我每次談起那段歷史,從來都不談我自己的罪過,而且盡力使自己從中擺脫出來。因為我怕自己受審判。
我到東京“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去作證,是在一九四六年的八月間。我共計出庭了八天,據說這是這個法庭中作證時間最長的一次。那些天的法庭新聞,成了世界各地某些以獵奇為能事的報紙上的頭等訊息。
證實日本侵略中國的真相,說明日本如何利用我這個清朝末代皇帝為傀儡,以進行侵略和統治東北四省,這是對我作證的要求。
今天回想起那一次作證來,我感到很遺憾。由於那時我害怕將來會受到祖國的懲罰,心中顧慮重重,雖然說出了日本侵略者的一部分罪惡事實,但是為了給自己開脫,我在掩飾自己的罪行的同時,也掩蓋了一部分與自己的罪行有關的歷史真相,以致沒有將日本帝國主義的罪行,予以充分的、徹底的揭露。
日本帝國主義者和以我為首的那個集團的秘密勾結,這本是在“九一八”以前就開始了的。日本人對我們這夥人的豢養。培植,本來也是公開的秘密。“九一八”事變後我們這夥人的公開投敵,就是與日本人長期勾結的結果。我為了開脫自己,卻迴避了這個問題,只顧談了我怎麼被逼和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