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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看來您很堅持您的文學觀。“大別山之謎”系列充滿魔幻的色彩,充溢著濃郁的地方風情,您的創作是否和當時的“尋根文學”一樣,都受到了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影響?您的文學啟蒙教育源自哪裡?
劉:我的文學啟蒙教育,更多的是受到了民間傳說的影響。小時候,每到夏天,在院子裡乘涼,爺爺就會給我講很多民間故事,有《封神榜》這樣的民族文學,也有當地的民間故事,這才是我的文學啟蒙教育。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劉醒龍(6)
周:除了民間文學的教育外,您應該也接受過正宗的文學教育吧。
劉:儘管小時候我也讀過《紅巖》、《紅日》、《紅旗譜》,但是這些小說並沒有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什麼印象,只是為了閱讀而閱讀。我後來的寫作和這些閱讀簡直就是毫不相關。根本原因就在於:一個人,特別是一個有藝術氣質的人,他的藝術特徵恐怕早在童年時就形成了。因為童年沒有經過後天種種訓練,童年時的認知主要是直覺,是無邪的,喜歡和不喜歡是沒有來由的。藝術也就是這樣,藝術本應不受任何其他東西影響。一切了不起的寫作者,他的高峰寫作一定是和童年經歷有關的。藝術的選擇在童年就完成了,至於你能達到什麼境界,那才是後天的修養問題。
周:您覺得“大別山之謎”系列還有哪些地方到現在您還比較重視?
劉:我看重的是這種小說充分地展示了我個人對自然、對藝術、對人等一切透過文字表現出來的那種想象力。在這些小說裡,個人的想象力完全發揮了。但是問題也出在這裡,就是想象力過於放縱了。畢竟寫小說的目的還是要給人看,過分放縱自己的想象力,而不考慮別人怎麼樣進入到這種想象中,不考慮別人怎麼樣去理解你的想象力,這就形成了後來人們所說的讀不懂。幾乎沒有人跟我說過他能讀懂我的“大別山之謎”。這些小說,也許連我自己都不懂。也許這種寫作是任性的,我在創作中完全展示了我的想象力。在後來的寫作中,我就慢慢意識到了這一點:最好的文學,只有在相對收斂、相對理智的背景下寫作才能把它寫好。否則自己認為寫得怎麼好,其實效果可能適得其反。
周:您認為您的整個文學創作經歷了哪幾個階段呢?“大別山之謎”應該是您的創作的第一個階段吧。那麼第二個階段的創作有哪些作品呢?
劉:我的文學創作明顯地存在著三個階段。早期階段的作品,比如《黑蝴蝶,黑蝴蝶……》、“大別山之謎”,是盡情揮灑想象力的時期,完全靠想象力支撐著,作者對藝術、人生缺乏具體、深入的思考,還不太成熟。第二個階段,以《威風凜凜》為代表,直到後來的《大樹還小》,這一時期,現實的魅力吸引了我,我也給現實主義的寫作增添了新的魅力。第三個階段是從《致雪弗萊》開始的,到現在的《聖天門口》。這個階段很奇怪,它糅合了我在第一、第二個時期寫作的長處而擯棄了那些不成熟的地方。
周:《威風凜凜》是第一個轉折,也就是第二個階段的開始,如果說第一個階段您的文學創作過多依賴於一種想象力的發揮,那麼從《威風凜凜》開始探討人的精神問題,這也是您以後的創作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那麼請您談談您對這部小說的看法。
劉:我同意你的說法,這個時期小說是對個人精神狀態的探討和表達。“大別山之謎”寫到後來,就陷入了迷惘狀態。我突然不明白寫作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不明白這樣寫下去的意義何在,我如何接著寫下去,所以寫到“大別山之謎”中後期的時候,也就是寫到《異香》的時候,我很苦悶,我發現不能再寫下去了。
周:是的,寫作完全依賴個人想象力,是很難繼續下去的。寫作畢竟是一件複雜的過程。最終是什麼事情,讓您的創作出現了新的轉機? 。 想看書來
劉醒龍(7)
劉:有一個契機,大約是1988年。在紅安縣召開的黃岡地區(就是現在的黃岡市——訪談者注)創作會議上,省群眾藝術館的一位叫馮康蘭的老師,講到一首小詩《一碗油鹽飯》:“前天我放學回家/鍋裡有一碗油鹽飯/昨天我放學回家/鍋裡沒有一碗油鹽飯/今天我放學回家/炒了一碗油鹽飯/放在媽媽的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