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熱線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很好奇,你相信她倆是真的認為自己比那些大她們十歲左右的女士更老,還是你自己在以一種文雅的態度表達對前輩的否定,甚至是憐憫?
微:我跟林白是很好的朋友,她這個人其實非常單純,就是她不在現實裡,沒有社會經驗。她比我有激情,容易相信一些東西,容易被矇蔽——當然也就這麼一說啊,生活裡她也未必真這樣。你讀她的小說就會發現,尤其是早期的小說,她很敏銳,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東西,對人情世故不是很在行。她比我大十歲,可是心理年齡比我小得多。我呢,主要是心老,就是心裡什麼都明白,可是行為不太配合,常常會做些傻事。這個其實也是不成熟,但是相比林白,我覺得自己是老了。
我這也是瞎說說啊,不一定準確。我就覺得吧,她們那代人其實很單純,從80年代走過來的吧,身上普遍有一種理想主義的東西,相信人心是善的,可能她們的文學啟蒙一開始是俄蘇文學,後來才是現代派小說,這就使她們身上有一種情懷。我們這代人則非常世故,我是1989年參加高考的,然後才接觸社會,不一樣了,時代變了。我現在讀俄蘇小說,像屠格涅夫那一代的,根本讀不下去,為什麼?心境變了,身上沒有那種古典情懷。我從一開始就相信人心是複雜的,你叫我回頭去相信那種單純的東西,不可能了,我回不去了。這個,算是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了。
第二個問題也有點道理,但不是基於對前輩作家的否定,而是想寫出一點不同的文字,以區別於她們那代人。其實林白、陳染、徐小斌的文字,我都集中讀過,那還是十年前,我剛開始寫作的時候,一讀就覺得眩目,她們的文字太漂亮了,情緒飽滿,意境迷離。我當時就想,小說寫到這個份兒上,真是有點寫瘋了,就是你獲得自由了,天馬行空,興之所至,怎麼寫都對。就是你再怎麼挑剔,挑來挑去還是才華,太奔放了,藏不住啊。
我呢,不屬於這一路的,我天生就不是奔放的人,就是有點擰巴,對自己很剋扣。我要是有一樣好東西,比如一件漂亮衣衫,必定藏著掖著,不讓人看見,必定要等到滿大街的人都穿上它,我才會穿,這樣我走在人群裡,就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我喜歡沉著一些的文字,像博爾赫斯、卡夫卡他們,我讀他們的文字就滿心歡喜;我讀女作家的文字呢,雖然也很漂亮,可是我心裡會發慌,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我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嫉妒,就是你嫉妒人家的才華,因為你寫不出這樣的文字來。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因為有一次我讀林白的《米缸》,這是她中期的作品,我就非常喜歡。為什麼呢,因為她開始寫生活了,她的文字裡有日常,有一些很普通的小市民,日子過得很艱難。我喜歡這個東西,就是她的小說觸到地氣了,讀這樣的小說,我心裡就不慌,覺得很踏實。 電子書 分享網站
魏微(5)
這是個人趣味吧。其實杜拉斯也有這個問題,就是太個人化,遠離世俗生活,文字美得叫人眩暈。但你不能說杜拉斯不是好作家。她是好作家,林白她們也是好作家,她們創造了一種特立獨行的風格,很自由,很奔放,就像跳舞的鄧肯一樣,非常風格化,這對一個搞創作的人來說,其實就成了。我不是這一類的作家,但我也不遺憾,我就是要老老實實地去寫生活,寫時代,寫人……好比在我們的文學傳統裡,她們是大膽的越軌者,我是平庸的守成人;你畫個圈給我,我就在這圈裡走路,一般不會越雷池。呵呵,我跟林白沒聊過這個話題,但願她看到了別生氣。
魏:不會那麼容易生氣吧。不過你這麼說我也得考慮考慮了,碰巧我剛剛完成的兩篇論文——幾乎是同時——就是關於你的和林白的作品的解讀,是我“最近十年女性寫作問題研究”的組成部分。“問題研究”嘛,自然就一個勁兒談問題,我豈不是要引發林白女士的雷霆之怒了。當然,我這樣說不免抬舉自己。不是說過尊重嗎?抱著真誠和尊重,是可以討論問題的。順便問一下,你覺得批評家或同行們的意見重要嗎?對你有無影響?
微:可能有影響,但我又不希望受影響。理想狀態是,我寫我的,不管外界的評論。我有自己的一方世界,那麼我就要把這個世界表達出來,好壞權且不顧;寫作是為了什麼呢,可能就是我要說話,我想找到一種自由的表達,透過這種表達我能得到某種釋放,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一般是,表揚話在我身上不太會有影響,也就那麼一聽,聽了挺開心,到此為止;批評話呢,就不太好說了,假若眾口一詞都說我寫得很差,我該怎麼辦呢,還會那樣寫下去,還是放下來想想?我想可能是後者。所以批評的意見